大雨中。

百們撐著傘，像往常一樣早早進宮，準備早朝。

哪知剛走到半路，卻見一人攔在路中央。

正是司禮監的大太監秦起。

秦起手拿拂塵，尖著嗓子喊道：“陛下龍不適，今兒停朝一日，各位大人請回吧。”

停朝？

百們你看我，我看你，都覺得有些不可思議。

秦起也懶得去看他們，匆匆往乾清宮去。

到了乾清宮門口，他拿過后小太監手里的傘，扔下一句“在這里候著”，便向雨中跪著的那人走去。

“殿下，小心子啊。”

趙亦時抬頭，見是秦起，沖他笑了一下：“無事。”

秦起看著他凍得發紫的，心酸的不行。

先帝在時，最寵的就是這個孫子，別說罰跪，就是話說得重一點都舍不得。

千回百轉之間，秦起把傘一，低聲道：“殿下，北邊有況，陛下已經枯坐了一個時辰，您再忍耐忍耐。”

趙亦時一僵，臉上沒有半分喜，反而一抹擔憂從眼底掠過。

真是怕什麼，就來什麼。

他抬手沖秦起抱了抱拳，“秦公公……”

“使不得，萬萬使不得。”

秦起哪得住太子這一禮，“殿下放心，老奴但凡有法子，一定想辦法勸勸陛下。”

趙亦時凄涼一笑：“公公辛苦了。”

“瞧殿下說的，老奴這就去。”

秦起匆匆起，匆匆走到乾清宮的屋檐下，把傘一扔，拂了拂上沾著的雨珠，一腳進了門檻。

殿里。

新帝依舊端坐在書案前，神凝重，手邊是兩份奏章。

兩份奏章一封來自北地，一封是步將軍的急報，還都是秦起親自送到陛下手上的。

秦起在心里暗暗嘆氣，其實新帝也難啊。

當年的新帝，就像現在跪在外頭的太子，哪一樁事能由他真正做主，還不都是先帝說了算。

鄭家的案子先帝得急，天天把新帝拎到跟兒前敲打。

新帝那又不好使，跪下去艱難，起來更艱難。

恰好三司送來證據，那證據左看右看都沒什麼問題，案子就定了，哪曾想……

“陛下。”

秦起小心翼翼的喚一聲，“該用早膳了。”

新帝眼都沒眨一下，只是幽幽地吁出口濁氣，低下頭，手慢慢撐上額頭。

這一瞬間，秦起心里無端生出對他的一同。

坐上龍椅兩月不到，便要昭告天下自己從前犯下的錯，古往今來，哪個皇帝有過這般經歷？

鄭家滿門忠烈，死得又那樣的慘，世人只會把一腔怨恨都落在新帝上，說他無能，說他昏庸。

他日工筆史書，也會濃墨重彩的記下這一筆，又有幾人會細究這里頭的是非曲折？

想到這里，本來打算勸一勸的話，無論如何都說不出口。

秦起無聲退后幾步，將自己的子在了暗。

……

別院。

角門。

謝知非聽完朱青的話，又低頭待了幾句。

朱青一點頭，披上蓑，翻上馬，消失在茫茫大雨中。

謝知非撐傘往宅去，雨霧中看到晏三合背手站在屋檐下。

是在等他。

謝知非因為懷仁還沒出宮的煩躁緒，一下子淡了不。

他走上前，收起傘，和一并站著，“有話說？”

晏三合抬頭看了他一眼，“謝知非，萬一我的直覺錯了呢？”

“錯了就錯了，有啥呢。再說了，你啥時候錯過？”

謝知非低下肩，輕輕了一下，“還有別的話嗎？”

“沒了。”

“我有。”

謝知非：“把鄭家的冤案昭告天下，除了戰馬的原因外，有沒有別的私心。”

“有！”

晏三合指指皇宮方向，黑眸中簇起一團火。

“我就想告訴那些權勢滔天的人，不是所有事都能一手遮天，哪怕你是九五至尊。還有……”

停了一下，聲音也緩下來，“我們答應過吳書年的。”

你這丫頭怎麼把所有事都往自己上攬呢？

答應的人明明是裴明亭。

謝知非看著瘦瘦的肩，將心疼和擔憂深深藏進黑眸中。

“你說，他為什麼要這麼做？”

謝知非不聲的開始試探。

“懷仁說得沒有錯，鄭家滿門忠烈，老將軍又在戰場上，他這麼做，就不怕事傳到老將軍那邊，從而影響整個戰局？”

沒有人回答。

邊的人安安靜靜的站著。

謝知非也并不是真的想從那里聽到答案。

他之所以會重復問一遍，就是想委婉的提醒一下——

再往下查，當真不在意自己的份暴出來嗎？當真不介意生死嗎？

傻丫頭，你能為鄭家做到這個份上，鄭家就沒有白養你一場。

忽然，胳膊上一。

謝知非扭頭，發現晏三合的神異常繃，“怎麼了？”

“不對勁！”

“什麼不對勁。”

“戰馬不對勁。”

謝知非有些聽不明白，戰馬早就不對勁了，一直蔫蔫的，怎麼這會還來說？

“謝知非，我問你，鄭家的圍墻倒塌，意味著什麼？”

這還用問嗎？

“意味著鄭家的案子有冤。”

“那麼，戰馬蔫蔫的，意味著什麼？”

“意味著鄭家……”

謝知非說到一半，忽然說不下去了。

戰馬和鄭家扯不上關系，能扯上關系的只有戰事和鄭老將軍。

“華國戰馬先后出事，是從那匹老馬死后開始的，那匹老馬是鄭老將軍的坐騎，馬通人……”

晏三合口微微起伏。

“步六說這馬因為鄭老將軍的死，不吃不喝了好幾天，會不會有一種可能……”

“什麼？”謝知非聲音一下子了起來。

晏三合一個字一個字的往外迸，“鄭老將軍的死，也有蹊蹺？”

“咳咳咳……”

謝知非忽然猛烈的咳嗽起來。

他咳得驚天地，像是了什麼驚嚇似的，本停不下來，

晏三合想手去拍打他的后背，被他拂開了。

他轉，手撐住墻邊，捂著口緩了好一會兒，才緩過來，再抬頭時，黑沉沉的眼睛里都是咳出來的淚。

“晏三合。”

他聲音一下子變得很嘶啞：“你覺得鄭老將軍的死，蹊蹺在什麼地方？”

“我說不上來。”

只是剛剛聽謝知非說，老將軍在戰場上，他滅鄭家滿門，就不怕事傳到老將軍那邊影響整個戰局時，才突然想到的。

再聯想到戰馬的事……

“謝知非，你有沒有想過一件事。”

“你說。”

“老將軍死之前，會不會已經知道家里被滅了門？”

謝知非瞳孔瞬間一，彎下腰，又咳了個昏天黑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