顓頊讓他們退下,他們不肯走,雙方開始僵持,他們一直跪著,顓頊一直沉默地坐著。
他們知道自己在迫顓頊,可自從他們決定跟隨顓頊起,他們已經把自己的命全部放在了顓頊上,他們不能坐看顓頊錯失良機。
直到金啼,顓頊才好似驚醒,站了起來,禺疆焦急地道:“殿下,這是最后的機會了。”
顓頊緩緩說:“我已經決定了,你們都退下。”
“殿下……”
顓頊對瀟瀟說:“服侍我洗漱,更換祭祀的禮服。”
“是!”
暗衛請幾個心腹從道離開,心腹們不解地看著顓頊,他們都不是一般人,能令他們心悅誠服的顓頊也不是優寡斷的人,他們不能理解顓頊為什麼要錯失眼前的良機。
顓頊盯著他們:“我讓你們退下!”
在顓頊的目迫下,他們慢慢地低下了頭,沮喪困地從道一一離開。
顓頊用冰水洗了個澡,在瀟瀟和金萱的服侍下,更換上祭祀的禮服。
待一切收拾妥當,顓頊準備去恭請黃帝。臨走前,他問瀟瀟:“王姬可好?”
“苗莆給王姬下了藥后,王姬一直在昏睡。”
“派人守著王姬,若有變故,立即護送王姬從道離開。”
瀟瀟恭敬地應道:“是!”
顓頊到黃帝居住的寢殿時,蒼林已到了,正焦灼地在殿外守候。顓頊向他行禮,他卻只是冷哼了一聲,連掩飾的虛偽都免了。
顓頊默默起,平靜地等著。
幾個侍服侍黃帝更換上莊重威嚴的禮服,黃帝在神族侍衛的護衛下,走了出來。蒼林和顓頊一左一右迎上去,恭敬地給黃帝行禮,蒼林迫切不安中帶著濃重的討好,似乎唯恐黃帝在最后一刻改變主意,顓頊卻平靜無波,就好似這只是一個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日子。
蒼林和顓頊伴隨著黃帝去往祭壇。
祭壇下長長的甬道兩側,已經站滿了軒轅的員和各個氏族的首領,高辛的使者、赤水族長、西陵族長、涂山族長、鬼方氏的使者站在最前端。
大宗伯宣布吉時到,悠悠黃鐘聲中,黃帝率領文武員、天下氏族,先祭拜天地,再祭拜盤古,最后祭拜了伏羲、媧、炎帝。
當冗長繁瑣的祭拜儀式結束時,已經過了晌午。
黃帝站在祭臺上,俯瞰著祭臺下的所有人,他雖然垂垂老矣,可依舊是盤踞的猛虎飛龍,祭臺下沒有一個人敢輕視這位蒼老的老人。
黃帝蒼老雄渾的聲音遠遠地傳了出去,令不管站得多遠的人都能聽到:“諸位來之前,應該都已聽說今日不僅僅是祭祀儀式,我還會宣布一件重要的事,你們聽聞的重要事是什麼呢?”
沒有人敢回答。
黃帝道:“是傳聞今日我要宣布儲君嗎?”
眾人的心高高地提起,都神集中,唯恐聽了黃帝的一個字。
黃帝說:“你們聽說的傳言錯了,今日,我不會宣布誰是儲君。”
所有人神一懈,有些失,卻又地釋然,至今日不必面對最可怕的結果。
蒼林和顓頊站立在黃帝下首的左右兩側,蒼林震驚失地看著黃帝,顓頊卻依舊很平靜,面無表地靜靜站著。
黃帝含著笑,從眾人臉上一一掃過。他說道:“我要宣布的是——誰會在今日為軒轅國君。”
聽前半句時,眾人還都沒從今日不會宣布儲君的消息中調整回緒,帶著幾分心不在焉。后半句,卻石破天驚,眾人一下子被震駭得蒙了,懷疑自己聽錯了,遲疑地看向邊的人,看到他們和自己一樣的震駭神,明白自己沒有聽錯。
黃帝似乎很欣賞眾人臉上表的急劇變化,微笑地看著,待到所有人都肯定自己沒有聽錯,驚駭地盯著黃帝時,黃帝才緩緩說道:“今日,我們在此祭拜盤古、伏羲、媧、炎帝,從盤古開天地到現在,有無數帝王,可為什麼只有他們四人值得天下人祭拜?我一直在問自己這個問題。我這一生可謂戎馬倥傯,給無數人帶來了安寧和幸福,也給無數人帶來了離和痛苦。在朝云殿時,我常常想,等我死后,世人會如何評價我呢?毫不瞞地說,我希有朝一日,后世的人認為我軒轅黃帝,也值得他們祭拜。我還有很多事想做,還有很多心愿想要完,我想要天下人看到我能給所有我的子民帶來安寧和幸福,我想要所有種族都能平等地選擇想要的生活,我想要中原的氏族像西北、西南的氏族一樣戴我,我想要看到賤民的兒子也有機會為大英雄。可是,我正在日漸衰老,軒轅王國卻正在走向繁榮,它需要一個新的國君,這位國君應該有宏偉的志向、敏銳的頭腦、博大的心、旺盛的力,只有這樣的國君才能帶領軒轅國創造新的歷史、新的輝煌。這世間,人們只懂得抓自己的,很懂得適時地放手,全了別人,就是全了自己。我已為軒轅培養了最好的國君,所以我選擇退位,讓新的國君去完我未完的心愿。”
所有人都看著黃帝,能在這里聆聽黃帝說話的人都在權利的頂端,沒有人比他們更能會黃帝話中的意思,很多時候,放棄權勢比放棄自己的生命都艱難,可是黃帝選擇了放棄。這個男子,從年輕時,就一直在令大荒人吃驚,他總會做出眾人認為絕不可能的事。今日,他又讓所有人都震驚了。
黃帝看向顓頊,溫和地說:“顓頊,你過來。”
蒼林想大:父王,你弄錯了!卻發現自己被無形的力捆縛,發不出任何聲音,只能絕悲憤地看著顓頊走到黃帝面前,緩緩跪下。
黃帝摘下了頭上的王冠,將王冠穩穩地戴在了顓頊頭上,顓頊仰頭看著黃帝,眼中有的淚。
黃帝扶著顓頊站起,看向眾人,宣布:“從今日起,軒轅顓頊就是軒轅國的國君。也許你們覺得我太兒戲,這個儀式不夠莊重和盛大,毫不像一國之君的登基,可我想讓你們記住,不管是伏羲、媧,還是炎帝,都沒有什麼像樣的登基儀式,世人不會因為盛大的典禮記住一個君王,世人只會因為這個君王做了什麼記住他。”
黃帝向臺階下走去,也許因為辛勞了一個早上,他的腳步略顯踉蹌,侍立即上前扶住他。須髯皆白的黃帝,扶著侍的手,走下了臺階,從甬道走過。
沒有人宣布叩拜,黃帝也已去了王冠,可是當黃帝走過時,隨著他的腳步,甬道兩側的人卻都陸續彎下了膝蓋、低下了頭顱,自地為這個衰老的男人下跪。
第一次,這些站在權力巔峰的男人跪拜他,不是因為他的權勢,而只是因為尊敬。
這個男人創造了一個又一個偉大的傳奇,他打破了神族、人族、妖族的階級,告訴所有種族,他們是平等的;他打破了貴賤門第統,讓所有平凡的男兒都明白這世間沒有不可能,只有你敢不敢想、敢不敢去做,不管再平凡的人都可以為英雄!現如今,他又在締造另一個傳奇。
你可以恨這個男人,可以攻擊他,可以咒罵他,但縱使他的敵人也不得不承認,他的偉大令他們仰。
直到黃帝的影消失在甬道盡頭,人們才陸續站起。
祭臺上下,雀無聲。
所有人都不敢相信,沒有恐怖的雨腥風,沒有垂死的掙扎等待,顓頊竟然就這麼平穩地登基了?
可是,顓頊就站在他們面前,正平靜地看著他們。
這位年輕的君王真的如黃帝所說,有宏偉的志向、敏銳的頭腦、博大的心、旺盛的力嗎?真的能帶領軒轅國創造新的歷史、新的奇跡、新的輝煌嗎?
也不知道是誰第一個跪下,人們紛紛跪下,異口同聲地道:“恭賀陛下!”
顓頊抬了抬手:“眾卿請起。”
黃帝聽到了后傳來的叩拜聲,他一邊走著,一邊瞇眼著前方,微笑起來。
很多很多年前,軒轅國初建時,他和阿嫘就曾站在祭壇上,舉行了一個完全不像國君登基的儀式。他的兄弟可不像現在這些教養良好的臣子,還能齊聲恭賀,兄弟們的恭喜聲七零八落,說什麼的都有,一個以前做山匪的虎妖居然說道:“希大王以后帶領我等兄弟多多搶地盤,最好再幫我搶個能生養的人。”他都覺得窘了,阿嫘卻毫不在意,哈哈大笑。
黃帝無聲地嘆息,祭臺下的兄弟和祭臺上的阿嫘都已走了,有些人,縱使死后,只怕也不愿再見他。可是,今日,他可以坦然地面對著他們,驕傲地告訴他們,他們一起親手創建的王國,他已經托給了一個最合適的人。
阿嫘、阿嫘,是你和我的孫子!他不僅僅像我,他還像你!
小夭腳步輕快地走到黃帝旁,對侍打了個手勢,侍退下,小夭攙扶住了黃帝。
黃帝笑看了一眼小夭:“明日起,幫我治病,我還想多活一段日子。”
“嗯。”小夭笑起來,“外爺,你今日可是把所有人戲弄慘了。”
黃帝哈哈笑起來:“有時候,做帝王很悶,要學會給自己找點樂子。”
小夭遲疑了一下問:“外爺既然早就決定要傳位給哥哥,為什麼不告訴哥哥呢?為什麼……您不怕這樣做,萬一哥哥……”
黃帝微笑道:“你說的是顓頊藏匿在神農山的那些兵吧?”
雖然明知道旁的老人已經不是一國之君,可小夭依舊有些子發僵,支支吾吾地說:“原來外爺真的什麼都知道。”
黃帝拍了拍小夭的手,淡淡說:“不管顓頊怎麼做,他都會是國君,我都會退位,既然結果一樣,過程如何并不重要。”
小夭愕然,外爺本不介意顓頊發兵變奪位?
黃帝微笑道:“如果他發兵變奪位,只能說明我將他培養得太好了,他很像我,一定會是個殺伐決斷的好國君。不過,我很高興,他不僅僅像我,也像你外祖母,既有殺伐決斷的一面,也有仁慈寬容的一面,希他能給這個天下帶來更多的平和。”
小夭覺得眼前的黃帝和記憶中的黃帝不太一樣,不過更喜歡現在的黃帝。
黃帝問道:“你剛才在哪里?我沒在祭祀儀式上看到你,還以為顓頊為防萬一,把你看押起來了。”
小夭笑吐吐舌頭:“哥哥果然是您一手培養的人啊!他可不就是想這麼做嗎?可是,我是誰呢?他是軒轅黃帝和嫘祖娘娘的脈,我也是啊!我不過順水推舟,讓他專心去做自己的事,不要再心我。”
黃帝笑搖搖頭:“你的計劃是什麼呢?”
“我躲起來了,我、我……”小夭一橫心,坦率地說,“我打算,只要你宣布蒼林是儲君,我就會立即殺蒼林舅舅。”
黃帝嘆了口氣:“你果然是我的脈!”
小夭吐吐舌頭,做了個鬼臉。
黃帝說:“蒼林、禹、你的幾個表弟,都不算是壞人,一切只是因為立場不同,帝位之爭已經結束,我希你能換一種眼去看他們。”
小夭忙點頭:“只要他們不害顓頊,我肯定會好好待他們。”
黃帝道:“幸虧顓頊比你心眼大,一定能容下他們。”
小夭問:“外爺,你打算以后住哪里?是回軒轅山嗎?”
黃帝說:“我現在不能回軒轅山,顓頊剛登基,中原的氏族肯定都擁戴他,但西邊、北邊的氏族只怕不服氣,我現在回軒轅山,會讓人覺得一國有二君。我既然決定了退位,那就是退位!沒必要做這種讓朝臣誤會,讓顓頊的下屬張的事。我留在神農山,等顓頊把所有氏族都收服時,再考慮是否回軒轅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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