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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一年夏至》 第46章 46

 一直照料晏爺爺的助理連聲勸道:“您別生氣,再氣又要上來了。”

 “我能不氣嗎?我還沒死呢,就有人急著敗壞晏家的門風。”

 這時候,晏爺爺往門口一瞥,“小晏,你來了。”

 晏斯時走過去,目略過晏綏章和那個人,卻見那人誠惶誠恐地看了他一眼。

 “您況怎麼樣?”晏斯時走到床邊。

 “沒事兒,就是被你爸氣得,高犯了。”晏爺爺緒稍緩,“正好,小晏你做子的最有發言權,你勸一勸你爸。”

 晏斯時不明就里,看向晏綏章。

 晏綏章面沉冷,并不說話;他旁的人倒是囁嚅片刻,但也沒出聲。

 氣氛沉默得詭異。

 晏斯時看晏爺爺,而晏爺爺也不說話,好像說出來就會污了他的

 直至晏爺爺的助理小聲地說了一句:“晏總打算跟許士結婚。”

 晏斯時驀地抬眼,看向晏綏章。

 晏綏章并不瞧他一眼,只對晏爺爺道:“我的事不到一個晚輩來干涉。而您同意也罷,不同意也罷,這是我的決定,不是商量。”

 晏爺爺卻是冷笑:“我倒要看看,我不同意的事,你怎麼把它辦。”

 這時候,晏綏章旁的人出聲了,那聲音帶著一怯怯的懇求:“我們不是故意要與您作對,只是晏先生也有他不得已的地方……”

 晏爺爺的修養,再生氣也不會同外人口出惡言,他甚而是溫和的:“小許,恕我直言,這是我們晏家的私事。”

 人咬了咬,忽地一折膝,在病床旁跪了下來,“我并不想摻合晏家的私事,只是……只是我已經懷孕了。”

 晏爺爺一震。

 人垂頸,那神弱極了,似帶的百合花一般,“……我并不圖晏家的任何,我可以讓晏先生提前立下囑,我分文不取。我只想給孩子一個名正言順的份。我也可以不結婚,只要孩子生下來可以明正大地姓晏,可以養在晏先生膝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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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晏斯時不知道自己今天為什麼要過來。

 每次他被“禮數”捆綁,而參與晏家相關的事時,都會發生他作嘔的事。

 就像此刻,恍如有冰冷的毒蛇爬過他的脊柱,嗓子里生生塞進一把蟑螂的卵。

 他無法再待下去。

 他快吐了。

 他徑直朝著病房門口走去,開門,反手摔上。

 “嗙”的一聲巨響。

 /

 夏漓正在微信上跟林池宇對接工作上的事,有個同事私聊,說門口有人找。

 夏漓跟林池宇說了聲有點事先離開一小會,便拿上工卡,起

 在門口刷了卡,卻見前方走廊里有一人看了過來,朝著這邊揮了揮手。

 是聞疏白。

 夏漓很是驚訝,“聞先生你找我?”

 聞疏白走到跟前,“抱歉啊,沒打一聲招呼就突然跑過來。我沒你的微信,只記得晏斯時說你在這兒工作,就直接找過來了。”

 “是有什麼急事嗎?”

 聞疏白神幾分凝重,“這兩天——就前天晚上到現在,你跟晏斯時有過聯系嗎?”

 夏漓愣了下,“沒有,我跟他……最近都沒怎麼聯系。”

 “他前天的飛機回國,我晚上給他發了消息,約他吃飯,但直到現在,他都沒有回復。他手機也一直關機。去他住找了,人也不在。也問過方舒慕——我們一個共同的朋友,還有其他同學和朋友,甚至問了晏家的人,還有他的心理醫生,都說這兩天沒跟他聯系。公司這邊也問了,說請了三天年假。”

 夏漓聽得愣住,心臟直朝著不見底的深淵跌去。

 明明前幾天,晏斯時還在群里跟王琛和聶楚航聊過天。

 就像那年,明明前一秒他還在小賣部里請們喝飲料,跟討論高考志愿的事,對說“加油”,下一秒接到電話,就那樣憑空消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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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艱難地消化了聞疏白的話,勉強維持鎮定:“……他的外公外婆呢?”

 “還沒問,他們年紀大了,怕他們擔心。就想問問你,能不能試著聯系一下他。假如再聯系不上,我準備報警了。”

 “你們都聯系不上,我……我又怎麼……”

 “你試試。”聞疏白看著,“你對他而言還是不同的。孟醫生說,假如他只是單純不想搭理人,那或許你聯系他會有用。”

 夏漓心如麻,沒仔細分析聞疏白這番話,只低頭去解鎖手機。

 大拇指起了一層薄汗,指紋解鎖失敗,輸碼,又輸錯一次。

 對話列表翻不到了,只好直接搜索他的名字。

 點進去,也沒斟酌,飛快打字:你在哪里?

 覺到自己全發涼,尤其是手指,打字時幾分難以自控的抖。

 沒有得到回復。

 竟不覺得意外。

 看向聞疏白。

 聞疏白:“打個語音試試?”

 已經有些無法思考了,依言照做。

 點語音點了視頻通話,也沒注意。

 那撥打的提示音枯燥地響了好一會兒,因為無人接聽,自掛斷了。

 聞疏白又說:“電話。”

 覺得他們好笨,應該一開始就打電話,假如是關機的話,前面這一切又有什麼意義。

 手指好像有些不聽使喚,屏幕翻找通訊錄時有種冷的卡頓

 找到晏斯時的名字,撥出。

 片刻,手機傳來有規律的,不不慢的“嘟”聲。

 這是……打通的提示?

 夏漓驚愕地看向聞疏白。

 聞疏白急切地問:“怎麼?”

 夏漓沒回答他的話,因為聽見手機里一道悉的聲音:

 “喂?”

 清冷的,渺遠的。

 好像是從時空的那一端,穿越茫茫的塵世傳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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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夏漓站不住了,蹲下去,撐住額頭,聽見自己聲音有約哭腔,“……你在哪兒?”

 /

 夏漓不知聞疏白究竟什麼來頭,他們下飛機之后,竟有一部直升機來接。

 穿過將暮的云層,花了半小時不到,降落在漁島上。

 停機坪附近有一部車無銜接,載著他們直奔晏斯時發來定位的位置而去——他被他們勒令待在原地,哪里也不許去。

 車窗大開,夏漓幾乎半個都探出窗外,按住被風吹的頭發,急切地注視著前方。

 遠遠的,出現了一塊紅塑料招牌,那上面的字,依稀看去,是“阿翠超市”。

 夏漓按捺激,指了指:“那里!”

 車開到了超市門口,夏漓等不及它完全停穩,就拉開車門跳下去,直奔超市而去。

 老板正嚼著口香糖看電視,夏漓往柜臺一撲,嚇他一跳。

 “老板,剛剛有沒有一個人在你們店里面等人?”

 “他應該去旁邊了。”老板往店門右手邊指了指。

 夏漓道聲“謝謝”,匆匆跑出門。

 順著老板所指的方向,沿著沙地快步走了不到五十米,便看見一棵遮天蔽日的榕樹下,站了一道清孑的影。

 “晏斯時!”

 那人轉過來。

 天快黑了,暮只將人勾勒了模糊的影子。

 夏漓小跑而去,晏斯時也朝著走過來。

 離他兩步距離,夏漓頓下腳步。

 到這兒,他才似從影子變了人,讓能看清他的臉。

 他頭發被海風吹,整個人都如同這即將墮中的海,沉默孤獨,一個永恒的謎。

 深吸一口氣,一路上積攢的所有緒此刻全都涌上來,忍不住劈頭蓋臉道:“你為什麼又要人間蒸發,說消失就消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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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晏斯時愣了一下,“……我只是過來散散心。手機沒電了,才充上。”

 夏漓呼吸一滯。

 那張漸漸落塵的空課桌;

 無數次經過二十班教室的徘徊;

 聽到麻木的停機提示,數不清多條石沉大海的短信;

 每到一個明中舊友,都要費心打聽的幽沉心事;

 在加州理工校園整日逗留,直到天黑不得不離開時,最后回一眼,期待奇跡發生,卻又落空的巨大失落……

 所有以及所以。

 “……那你為什麼不充電?你是不是真的不知道有人會擔心你,會像傻-一樣一直一直找你,一直一直給你發消息,一直一直等你……”

 在說什麼。

 不知道了……

 住了聲,退后一步,抬手掩面,無法自控,哽咽出聲。

 晏斯時一時怔住,心臟被皺,眼底泛起無聲而洶涌的波瀾。

 他兩步走到跟前,垂眸看去,長發被海風吹得凌,雙肩抖,那麼纖薄的,好像要因此散架一般,從間,泄出破碎的嗚咽。

 他不知該怎麼辦,手抬起又放下,很是手足無措,輕聲問:“……我可以抱你嗎?”

 夏漓發不出聲。

 不待回答,他臂,徑直將懷中。

 如同被清咸而微涼的海風擁抱。

 心里只有一個念頭。

 這回,我找到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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