晏三合散著發，目落在紙上。

紙上寫著從陳皮的話里，簡練出來的重要信息，試圖從這些信息中，找出一些關聯的點來。

窗外似乎有人在看著。

晏三合猛的一抬頭，見是謝知非，“大半夜的不睡覺，跑我院里來干什麼？”

謝知非笑笑，“和你一樣，因為鄭家的事睡不著。”

晏三合指了指竹榻，“要進來坐嗎？”

謝知非小臂撐在窗戶上，子探進來，“不了，怕進來了，手又控制不住，有點抱上癮。”

什麼抱上癮啊，不就從陳皮家出來后，抱過一次嗎？

晏三合生生的把話岔開：“打更人快有消息了吧？”

“明天應該差不多。”

謝知非看著，“晏三合，我有一個疑。”

“什麼？”

“鄭家所有人都中了蒙汗藥，為什麼鄭喚堂父子還能提刀反抗？”

晏三合指指紙上的一行字，“我其實也在奇怪，你看，都寫下來了。”

謝知非手按住窗臺，子輕輕一躍，人已經到了屋里。

還是進來了。

他走到書案前，低頭看著那張紙，眉宇清清楚楚的一抹更深的疑。

沉默半晌，他手指著其中一行字，道：“趙氏死在兒床上，們母倆的，可真好啊！”

晏三合點點頭，“從小養到大的兒，哪有不的。”

謝知非抬眼看著，眼梢到了極致。

或許是謝知非的目太過灼熱，晏三合撥了一下耳邊的碎發，“怎麼了？”

眉間坦坦，眼神不躲不閃。

“沒什麼，我想事呢。”謝知非垂下眼簾。

“哥，娘為什麼不喜歡我？”

“哥，娘為什麼不陪著我睡覺？”

“哥，娘為什麼只給你打扇？”

稱呼趙氏為娘，可見是記起了從前在鄭家生活的事，卻不記得娘不喜歡……

為什麼呢？

這可太奇怪了！

“想到了什麼？”晏三合問。

“沒頭緒。”

謝知非頭往肩上一栽，“哎，想得腦仁疼，要不你替我？”

晏三合：“……”

大半夜的，這人怎麼還撒上了呢！

“爺？”

謝知非猛的直起，扭頭往窗外一看，不知何時，天已經有些微微發亮了。

“何事？”

丁一：“爺，打更人找到了。”

謝知非扭頭問晏三合：“你要不要見見？”

晏三合：“你去見吧！”

謝知非有些不敢相信自己聽到的，“真不見？”

“若是活得好好的……”

晏三合淡淡開口：“怕是問不出什麼。”

……

還真被晏三合料到了。

當天晚上在鄭家附近，一共有兩個打更人。

兩人異口同聲的說，只看到幾個黑影嗖嗖從眼前飛過，當時他們還以為是見了鬼。

問他們黑影往哪個方向去了，都說是往東南面。

東南面是黑人的地方，渠里挖出十二件裳，和案卷上的沒有任何出。

“找他們費了老鼻子勁，結果問來問去，就問出了這麼幾句話，真是白費了功夫。”

裴笑用目譴責謝五十，為了這麼兩個鳥人，竟然還把他從床上揪了起來。

“晏三合，下一步我們做什麼，要不要催一催朱大哥，還是我們直接找去項家？”

“項家那頭，還是讓朱大哥出面更妥當，我們冒冒然去，人家不會理。”

回答裴笑的，是被他譴責的謝五十，“我們等一等韓勇那頭的消息，應該快了。”

問你了嗎？

裴笑沖他翻一個白眼，看向晏三合。

晏三合一點頭：“聽三爺的，沒有錯。”

裴笑：“……”

一旁，李不言忍著笑，把頭扭向窗外。

窗外有人走進院里，是朱青回來了，后還跟著一個陌生人。

謝知非看到那人，立刻起迎出去。

李不言好奇：“小裴爺，這誰啊？”

裴笑看著，輕聲說：“他就是韓勇。”

……

如果非要用一個詞來形容韓勇，那就是平平無奇，屬于扔在人堆里，都找不見的那種。

但一開口，卻是讓晏三合刮目相看。

“謝承宇，你讓我查，我便查了，但這事兒，你自個悠著些，心里要有分寸。”

他口氣十分的沉穩。

“錦衛的很多事，都是不明不白，不暗不亮的，非要弄明白，弄亮堂，那就是在找死。”

晏三合并不知道，這是韓勇習慣的開場白。

謝知非笑容微斂，“說吧，查到了什麼？”

韓勇余掃了門窗一眼，丁一和黃芪立刻轉出去，一個守著門，一個守著窗。

“永和八年的錦衛指揮使，玉生煙。”

謝知非一聽這個名字就知道，韓勇那幾句開場白是發自心的。

百家姓中，姓玉的人很，玉生煙的更是麟角。

這個玉生煙至錦衛指揮使，大權在握，多人想拍他的馬屁，走他的門路。

這兩樣疊加起來，按道理他應該聽過玉生煙這個人，哪怕過去了十年，四九城總還有關于他的一點傳聞。

偏偏，他這個五城兵馬司的老大，竟然一無所知。

“這人只在位了一年，便死了。”

一年？

這麼短？

謝知非問道：“他是怎麼死的？”

韓勇：“三爺可曾聽說過，錦衛上位有一條不文的規矩？”

謝知非：“能者上，弱者下。”

韓勇：“他是在一次行中被徒弟馮長秀殺死的，馮長秀踩著師父的尸，一下子爬到了現在的位置。”

裴笑聲音都變了：“馮長秀殺了他？”

謝知非更驚：“我為什麼一點都不知道這事？”

“馮長秀上位后，對玉生煙的人進行了徹底的清洗，一個都沒放過，以至于錦衛一度人手缺。”

韓勇：“我們這波人都是在永和八年以后進的錦衛，馮長秀對前面的事下了口令，三爺不知道很正常，我在錦衛里頭，也不知道。”

晏三合突然開口：“你們錦衛都是這樣上位的？”

韓勇目向晏三合看過去。

“底下的人還好，但越往上，越是不擇手段，誰不想爬到最高呢？”

晏三合：“皇帝允許？”

韓勇點點頭，接著又說了八個字：“睜一只眼，閉一只眼。”

這一下，晏三合徹底聽明白了，冷笑著贊嘆一聲：“妙啊！”

“妙在哪里？”

裴笑追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