渾無力,居上一下子倒回了榻上。
沒想到自己的眼居然這麼獨到,看上的人,陛下也看上了,說不上來是幸還是不幸。
藥藤說:“怎麼辦?陸給事要做駙馬了,怕是不會再來向小娘子提親了。”
居上心里有說不出的難,終究還沒死心,下榻提起裾,一口氣跑進了上房。
正在飲茶的爺娘抬眼過來,阿娘也已經知道這個消息了,嘆息著拉在椅里坐下,溫言開解道:“想是沒有緣分,就算了吧!”
居上沉默了下,轉頭問阿耶:“這消息可靠麼?”
辛道昭說:“已經擬準了,只等頒布恩旨。”
居上呆怔了半晌,表泫然泣,看得爺娘都十分無奈。
“罷了。”辛道昭說,“咱們和凌家不能比,既是要招駙馬,咱們只管恭喜人家就行了。”
楊夫人也如居上一樣悵惘,倒不是羨慕陸觀樓有多好,是覺得自家兒的婚事未免太坎坷了。
“上回要定親,大庸亡了。這回等著人家來提親,結果又被截了胡。我真是不明白,老天爺怎麼如此不公,又鬧得我空歡喜一場。”
辛道昭蹙眉道:“不便不,我家大好的兒,難道還愁嫁不掉?若果真嫁不掉,我養活一輩子,怕什麼!”見母兩個一樣愁眉不展,愈發覺得氣惱了,“皇命難違,再說人人都有登高的心,迎娶了公主平步青云,起碼走二十年彎路,換了誰不心?你們快醒醒吧,做什麼都哭喪著臉?不知道的還以為家下出什麼大事了呢!”
楊夫人被丈夫這麼一喝,勉強振作起來,但見居上還是怏怏不樂,自己也不知道怎麼去安。
還是辛道昭,直白地問兒:“你很喜歡陸給事嗎?”
這下居上有些答不上來了,想了想道:“要說喜歡……有一點喜歡,卻也不是那麼喜歡。”
“這不就了,既然沒到要死要活的地步,天下好男兒多了,你辛居上何患無夫?”辛道昭也有些煩悶,畢竟盼著人家來提親的不單是居上,連自己也作了好幾日準備,結果弄了這副模樣,如何不懊惱。
居上傷過后,又陡然生出火氣來,不快道:“我覺得自己被人愚弄了,他要是改了主意,直接和阿兄說明白不就好了,何苦借口回鄉侍疾,讓我白等了十幾日。我這十幾日不寶貴嗎,做什麼要花在不相干的人上?我最恨就是欺瞞,他要是真有結親的意思,前幾日定下了,難道陛下還能棒打鴛鴦嗎?”
辛道昭被說得頭疼,“快別聒噪了,我反倒慶幸沒有結親。你也不想想,上回差點許了存意殿下,已經滿朝皆知了。這回要是再搶先一步定了陛下看上的人,那我就要熱鍋上的螞蟻,不等死,自己也燙死了。”
話是這麼說,可居上還是轉不過彎來,氣得兩天沒能吃下飯,不明白自己不過想找個平常的郎子過日子罷了,為什麼喝水都要塞牙。
家里人知道了的境遇,紛紛都來寬解,李夫人相較之下更高興,“那日大姑母臨走說的話,誰還記得?盼著有生之年能再回長安,這個愿若是想靠咱們家的男子完,我看是不能夠。咱們還是現實些,靠幾個孩兒吧,嫁得好郎子,枕邊話比建功立業可簡單多了。正好陸給事那里不了,那就再覓佳偶,有什麼不好。”
居幽很為長姐抱不平,“讀書人原來也捧高踩低,一說尚主,把什麼都拋到腦后了。”
居上經過了兩日的糾結,心倒是不傷了,就是不服得很,咽不下這口氣,但又無可奈何。
這日大家坐在亭子里納涼,顧夫人恰好從外面回來,坐進涼亭后先喝了一盞茶,才提起今日的見聞,“我在東市上遇見了尚書右丞的夫人,與中書令家沾著親呢。上月燒尾宴上,皇后殿下不是十分中意中書令家四娘子嗎,令公府上都預備起來了,只等宮中發話。結果等了這麼久,竟是半點消息也沒有,令公夫人著急,托梁國公夫人進宮探聽消息,結果你們猜怎麼著?”
大家不解地著,楊夫人道:“別打啞謎了,究竟怎麼樣,說呀。”
顧夫人高深地笑了笑,“據說那位太子見過了四娘子,并不十分中意。皇后殿下追問,太子說不這種慣會溫小意的郎。他在軍中多年,更喜歡颯爽果斷的孩子,所以中書令家這門親事算泡湯了,為此令公夫人還氣病了呢。”
眾人聽后長嘆,“這位太子殿下真是見解獨到。”
居安嘖嘖,“沒想到,這世上還有吃不吃的人。”
此話一出,十來雙眼睛齊齊向了居上。
顧夫人道:“大娘子,你可有什麼想法?”
居上一臉茫然,沒鬧清們希有什麼想法。
也可能是在陸觀樓那里的打擊太大了,帶了點賭氣的分,居上心想他能尚公主,那自己不能嫁太子嗎?就是這一時的沖,口道:“天下還有這等好事?巧我不是四娘那樣滴滴的郎,有的是力氣和手段!”
大家終于松了口氣,顧夫人說對嘛,“我家大娘子合該就是這樣的命,若是隨便找個人嫁了,怕郎子接不住這麼大的福氣。”
李夫人附和不迭,“原先就是要嫁太子的,縱是改朝換代,也不能委屈自己。”
話雖這麼說,居上其實沒把握,豪言壯語一時痛快,過后可怎麼辦?
思及此,尷尬地笑了笑,“就是……我還沒見過太子,就怕人家看不上四娘子,也看不上我。”
顧夫人大手一揮,“開玩笑,不說旁的,就憑你這人才樣貌,是中書令家小娘子能比的嗎?當今太子若是看不上你,那他只好去九天上娶仙了。這門婚事不,到時候咱們眼再放低些,嫁個親王郡王的,也不是不可以。”
反正全家對滿懷希,仿佛只要答應,東宮大門隨時向敞開似的。
居上卻犯了難,自己和高存意是從小一起長大,朋友著著,被點了鴛鴦譜,也算順理章。但和當今太子,可說是八竿子打不著,就算自己夸口有手段,沒有途徑,也施為不開嘛。
怎麼辦呢,回去后在屋里背手轉圈,幾個婢也為突來的豪壯志到為難。
“要不我想辦法打探一下太子的行程,在他馬車前裝中暑暈倒?”
藥藤說:“暈倒了可是要掐人中的,上回伙房的昆侖奴厥過去,管事大力掐他,他臉黑雖看不出紅,可鼻子底下腫得被蜂蜇了一樣。小娘子,你想想,到時候面見太子殿下是那個模樣,太子殿下還愿意多看你一眼嗎?”
說得也是……居上仔細琢磨了一下,再次計上心來,“點兩個家仆裝強盜劫持我,怎麼樣?”
另一個婢候月說:“太子駕前都是悍將,逮住強盜,不由分說捅上兩刀,就算不捅刀,怕是也會抓進衙嚴刑拷打。到時候他們再把娘子供出來,那娘子的臉可就丟盡了。”
啊,言之有理,面子這種事很要,丟什麼都不能丟臉,這是作為辛家人的氣節。
再說太子居于東宮,沒什麼事也不會在街市上瞎晃,上哪兒能見他?除非再冒一回險,再去一趟修真坊……
忽然想起來,上回那個逮住的人,不就在東宮任職嗎。那麼巧,還都姓凌,就算不沾親,起碼是認識的,只要自己頭子活絡些,通過他求見太子,這一來二去的,不就見著了嘛!
高興地一拍掌,主意是臭了點,但行之有效。之前是著去見存意,犯了忌諱,這次事先通稟,不答應至多不去,不算罪過吧!
主意打定了,但真正要實行,又拖延起來。忽然有些后悔,不該在家里人面前夸口,不該和陸觀樓較那個勁。現在說出去的話,潑出去的水,居安那傻子還總來問:“阿姐,你打算何時去見太子殿下?”
居上躲在寢,模棱兩可地糊弄:“現在天太熱,再過兩日,等天涼快些。”
居安蹲在的榻前,辨的臉,“阿姐,你心里是不是沒底?”
居上斷乎不能承認,輕飄飄乜了一眼道:“你別使激將法,我不會上當的。不出去是因為太太毒,我怕曬黑了。”
居安老實地“哦”了聲,想了想又對居上道:“阿兄回來了,我聽阿兄說,今日朝廷頒布了旨意,令陸給事尚公主。”
居上聽了,氣不打一來,翻坐起了鬢角,“今日好像不怎麼熱。”一面揚聲喚藥藤,“替我準備,我要出去一趟。”
藥藤應了聲是,招來屋里侍奉的婢,給小娘子梳妝打扮了一番。居上從花鈿里挑了個小魚形狀的在眉心,最后對居安道:“玉,你看著吧,阿姐也要鯉魚躍龍門。”
居安給鼓勁,“阿姐一定行!”
居上點了點頭,馬車已經在門上候著了,帶著藥藤舉步上了車,不去別,直奔上回扣押們的衙。
燒尾宴那天,姓凌的沒有說明白他究竟任什麼職,怕是不太好找,但居上知道那位金府率。于是直接求見,過了好一會兒才見那位將軍大步而來,依舊一張大大的國字臉,熱得臉膛發紅。
待走到近,仔細辨認了半晌才想起來,“辛府的人?你們怎麼又來了?”
居上向他欠了欠,“府率,我有要事,求見那日審問我們的將軍。”
金照影微頓了下,“哦……那位將軍公務很忙,小娘子找他,有什麼要事?”
居上很有耐心應付,“是這樣,我們打算再去一回修真坊,若是問府率,恐怕府率為難,不如直接討凌將軍的主意。”邊說邊朝門了,“請問凌將軍在嗎?”
金照影聽這樣稱呼太子,憋著笑,胡髭直要往臉上翻。
其實的份都已經清了,尚書右仆家的小娘子,長安城有名的世家貴,當然不能再像上回那樣魯莽對待了。何況太子殿下空前有耐心地同周旋,那麼自己當然要為太子殿下站好這班崗,便很解人意地說:“凌將軍啊,他今日不在,東宮事務繁忙,他鮮到左衛率府來。這樣,小娘子若是要見他,某替小娘子傳個話,倘或他有空見小娘子,某再命人通知小娘子。”
看來今天是見不到了,但有人愿意轉達,倒也不虛此行。
居上說好,拜別了金府率。回去路過西市,看見胡人商販正賣野駝,隨手買了一盒,坐在車和藥藤一路吃回了家。
可惜第二日沒有等來左衛率府的回應,想必那位金府率已經把這事忘了。居上倒也不著急,挫說明沒緣分,沒緣分就不要強求了。
結果到了第四日,將至傍晚的時候,門上的仆婦進來回稟,說:“小娘子,有位金府率派了個兵勇到門上傳話,說明日巳時凌將軍在左衛率府,請小娘子屆時過去相見。”
居上這時正站在墻的影下投壺,連投了五六次都不中,居幽又倒了杯酒來罰,喝得兩眼冒金星,也沒聽清,隨意擺了擺手,把夾在腋窩下的箭一腦兒拋出去。這回總算中了,立刻笑著催促幾位阿嫂,“快、快……看你們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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