拓跋繁看著李景煥哀痛的神,心中更為不忍。
他那空的左手袖,無力地搭在床沿之上,與他健碩的軀形鮮明的對比。
其他人識趣地退到房門之外,把空間留給了這兩個久未見面的親人。
拓跋繁低垂著眼眸問向他,“這幾天吃得好嗎?睡得好嗎?可有哪里不習慣的?”
李景煥搖了搖頭,“他們都待我很好,我沒有不習慣的,只是擔心你。”
拓跋繁見李景煥的臉龐都瘦了,便知道這段日子以來他也過得不好。
只是他們到茲國也有一段時間了,原本早就應該開始籌謀的事,卻因拓跋繁左手的傷勢而耽擱了數日,如今時間是越發迫切了。
幸好洪若谷用藥維持著茲國國王表面的壯,這才稍稍制住那些皇子蠢蠢的心。
另外,唐寧則安在宮中的耳目也打探到,當日天師占卜的預言,當即便已告知拓跋繁。
唐寧則和伍止一眼就看出,要是李景煥恢復了皇室份,等待他的將會是死路一條。
但要是一直躲藏不被人發現,待到老國王死,過去的一切誤會就會塵埃落定,當年的真相也就不為人所知。
到時候新上位的君主能不能容下李景煥,會不會對余下的皇子趕盡殺絕,還是未知之數。
他們已經知道了李景煥一旦宮,便會為獻祭的人選,而且雖然如今皇子們表面上不聲,但暗地里卻在招兵買馬,擴展自己的勢力。.ghxsw.c0m
按照卦象顯示,當日被棄于河的李景煥就在涼凌國,所以按照伍止和唐寧則的猜想,主要求出使涼凌國的皇五子拓跋思齊大概也有他的打算。
只是這些皇子尚不知道他們一直要尋的人,早已地回到了茲國國土之上,并被唐寧自安置在府里,保護起來。
唐寧則府里的下人都是死忠之士,所以即使被他們知曉李景煥的真正份,唐寧則也無需擔心他們會把這個消息外泄。
拓跋繁卻認為這無疑是上天賜予的良機。
他正苦于只有一塊玉牌,只能證明李景煥就是當年被棄于河的男嬰,卻無法證明他的確是當今茲國國王的親生骨。
此時天師的卜文卻在證明李景煥的份。
要知道天師在茲國的地位僅次于君主,就算是眾皇子見了天師,都得行平禮。
天師的卦象足以讓宮宮外的人命運隨之改變,這也是為何眾皇子知道活人獻祭之事時,表現出異樣的驚慌。
因為,天師的話,就是上天的旨意。
而天師,便是傳遞上天旨意的使者,天底下的人,只有臣服,不能抗爭。
既然天師只說了老國王的骨在涼凌國,卻沒有明言適合獻祭的人就是李景煥,這無疑給了拓跋繁希。
雖然拓跋繁覺得這次宮無異于火中取栗,但不失為一條捷徑。
他本就為了這一天的到來鋪墊了五六年,終于把李景煥培訓一個意志堅韌,行事果敢的人。
如今宮有掌管軍的伍止,宮外有富可敵國的唐寧則,還有掌握著老國王生殺大權的洪若谷,只要到時候里應外合,必能把李景煥推上皇位。
只是要實施這個計劃必須要配合天時地利人和,缺一不可,當中的變數實在太多。
一旦事敗,不僅是李景煥,就連拓跋繁、伍止、唐寧則以及所有參與這件事的人及其家眷都會一同獲罪,到時候只怕流河。
而且即使最后用這種方法得來皇位,總覺有些謀朝篡位的意味,算不得名正言順。
所以,拓跋繁才會一直想要找到更好的法子,讓李景煥明正大地走上頂峰之位。
這也是他對李景煥生母鄭瑢瑢的承諾,也是他心甘愿的。
當年的拓跋繁只是先皇酒醉以后寵幸宮人所生之子,先皇明知那宮人有孕,卻沒有按照祖例將其冊封,反而因為其出生低賤的原因,去母留子。
尚在襁褓之的拓跋繁被安置在行宮,由一群宮人育長。
宮的人都知道他的份,奈何先皇一直沒有發話,也沒有承認他,這導致他在宮中的境十分尷尬。
他既不是主子,也不是奴才。
他一直在行宮呆著,過著與宮外隔絕的生活。
直到有一天,他為了樹上掉落的鳥巢,而躍上了墻頭,正好看到陪伴在宮墻外面走過的鄭瑢瑢。
那個時候的鄭瑢瑢不過十六歲,是宮里負責給皇后抄寫佛經的史,此番到行宮來,為的是幫皇后取回行宮佛堂上的供奉的《法華經》經文。
鄭瑢瑢意識到墻頭有人,下意識抬頭。
就這一眼對,注定了拓跋繁此生為沉淪。
鄭瑢瑢一開始并不知道他的份,只當他是宮中的侍從。
見他目不轉睛地看著自己,不由得有些惱怒,正當準備開口斥責他的時候,看到了他手中的鳥巢。
一下子反應過來眼前的這個男子是為了把鳥巢送回樹上才翻越墻頭,并非有意窺探于他,也就收起怒容,不再管他,徑直離去。
自此,鄭瑢瑢的影就在拓跋繁心中揮之不去。
只是他被止出行宮,也就只見了這一面,往后很長的日子,再也無緣相見。
直到拓跋騫登基以后,他念及行宮中的拓跋繁也是骨至親,特允許他移出行宮。
但因為這件事畢竟是皇室中的污點,拓跋騫為顧及先皇的面,并沒有讓拓跋繁認祖歸宗,反而在宮中給他安排了侍衛一職位。
拓跋騫的本意是想讓困居行宮多年的拓跋繁有更多鍛煉的機會,將來等到他羽翼已,便把他派到軍營,好讓他有機會建功立業。
到時候拓跋繁就得以憑借軍功,封王封侯,一生無憂,也算是全了拓跋騫為人兄長照顧弟的本分。
然而拓跋繁卻領悟不到拓跋騫的好意,他明知道自己的份和拓跋騫一樣,都是先皇的脈。
憑什麼拓跋騫能為眾人之王,而他卻只配為宮中任人差遣的侍衛,他深為恥。
更何況他既然回到宮里來了,他自然希自己能以皇室之人的份,迎娶當日一見鐘的子。
最后,也不知道他用了什麼辦法,迫使拓跋騫改變了主意,由原本只讓他為宮中的侍衛,轉而封他為軍頭領。
原本寂寂無聞的拓跋繁,一下子為了宮中眾人結的對象。
就在他趁著春風得意之時,向宮人打探鄭瑢瑢的去向時,卻被告知早已被太后賜給了拓跋騫。
竟了他的皇嫂!
后來,他看著一步步為宮中最為得寵的子。
他看得出鄭瑢瑢真心實意著拓跋騫,所以他心甘愿退守一旁,看著這兩人恩雙。
在重遇的瞬間,他知道已經認出了他就是當日趴在墻頭的男子。
即使如此,也從沒有把這件事捅破,即使和拓跋繁偶有集的時候,也沒有表現出任何異樣。
拓跋繁也不愿意為帶來麻煩,只是默默守護著。
直到那天誕下滿頭卷發的李景煥,被冤枉和宮廷畫師有染,襁褓之的孩兒被投河,而鄭瑢瑢則被在自己的寢宮之中。
一夜之間,所有的恩寵、榮譽,都被奪去。
鄭瑢瑢了宮中不能提及的污點。
這些年來,拓跋繁把鄭瑢瑢對拓跋騫的深看在眼中,他也深信鄭瑢瑢不會做出背叛拓跋騫之事來,所以他不管邊其他人的勸阻,執意要替求。
宮人之中不乏目如炬之人,自然也不乏長舌之人,他的這番求在他人眼中看來,正是坐實了他傾慕鄭瑢瑢的傳聞。
或許他已經刻意藏,或許他已經竭力忍耐,但一個人對另一個人的意還是輕而易舉地被旁人發現,包括拓跋騫。
拓跋騫本就因為孩兒之事煩心不已,如今見拓跋繁居然毫不顧忌叔嫂的關系,在毫無有力的證據證明鄭瑢瑢是清白的況下,執意要替求。
這無疑讓整個場面雪上加霜。
一開始拓跋騫只是怒斥了他一頓,讓他別管皇家之事,但拓跋繁卻一而再,再而三地怒龍,才使得拓跋騫一氣之下,把拓跋繁逐出宮外。
這正中拓跋繁的下懷,他要的正好就是這樣的結果。
源自于鄭瑢瑢被囚以后,拓跋繁借著軍日常巡邏的時機,在夜里暗中來到了的寢宮之外。
正要安歇的鄭瑢瑢隔著窗戶聽到了鳥聲,猶豫再三,最后還是推開了窗戶。
果真看到了他。
對此雖有所預,但看到他的那一刻,還是下意識要把窗戶關上。
擔心被人看見。
然而窗下的拓跋繁卻說,“你莫要擔心,外面巡邏的都是我的親信,不會人發現的。”
“我只是擔心你,要是你怕,你可以關著窗戶聽我說話就好。即使別人見了也只當我是酒醉自言自語。”
眼見宮中眾人都對此時的都避之不及,只有拓跋繁愿意前來問,鄭瑢瑢不紅了雙眼。
“你要是真擔心我,我只求你一事,不知你是否能夠答應。”
隔著那扇窗,的聲音沙啞得讓他尤其心疼。
本不用言明,拓跋繁便已猜出所求為何事。
“只要那孩兒還活著,我無論用什麼法子,一定把他帶到你面前。”
“只是你也千萬別放棄活著的機會,讓這可憐的孩兒能夠有機會親口喊你一聲娘親。”
雖說拓跋騫只是奪了的位份,把在寢宮,但并沒有把賜死,但拓跋繁也知道,今后鄭瑢瑢的日子并不好過。
他擔心失了活著的信念,所以才會說出這些話來勸于,好讓有所寄托,能夠重新燃起希。
“好,我答應你。”鄭瑢瑢的聲音充滿悲涼之意,“但你也得答應我,你也要平安回來。”
窗外的拓跋繁心中一,他抿了抿,最后還是沒有說一句話,悄然離去。
因為這個承諾,才有了后面拓跋繁苦尋李景煥多年。
在許下這個承諾的那一刻,拓跋繁便已下定決心,今生今世,他不再是拓跋家的子孫,他只是鄭瑢瑢的兄長。
而所生之子,便是他的侄兒。
甚至,他拋卻了原本的姓氏,改名作宋熠。
熠著,亮堂之也,他只希以后的日子如日月之輝,明而燦爛。
他向來自負,以為只要離了茲國皇室的束縛,未來之路必定康莊易行。
然而,他卻沒料到,在涼凌國的日子,他每多挫折,壁。
最后竟是眼前的李景煥,為照亮他灰暗人生中的。
所以他把一腔心都投放在李景煥上。
拓跋繁教他騎之,讓自小弱的他魄強健,手敏捷。
教他為人世之道,讓自知悲天憫人的他明辨是非,行事果敢。
教他權謀之,讓與世無爭的他明白世道險惡,人心難測。
拓跋繁一方面希他不要重蹈自己的覆轍,明明上流著的是皇室的脈,卻只能任人踐踏。
一方面全因為李景煥是他所之人的脈,他忍不住屋及烏。
他既然答應了,便一定會做到。
這也了他一生的執念。
所以當他看到對從前之事毫無記憶的李景煥時,他并非沒有過掙扎。
他也曾想過不如就這樣吧,讓李景煥從頭開始,以一個普通人那般生活著,以后再也不要踏足于宮中的紛爭之中。
但他心中的不甘卻無時無刻不在增長,就像猛一樣撕咬他,讓他逐漸失去理智。
加上最近得知天師已經通過卜文認可了李景煥的份,而病重的拓跋騫也沒有表示反對,這才使得那些皇子明察暗訪要找到李景煥的下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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