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年後,南山村。
南山村是位於北燕極北邊的小村落,但臨山靠水,四周群山環繞形合圍之勢,讓這個村落都直接與外面隔絕了開來,進出的山路只有一條,要出去得坐馬車,就算坐馬車,也要走上整整一天。
所以這個村子裏的人十分團團結親近,生活也基本是自給自足,但這兩年,村裏里還是發生了不小的變化,其中之一便是村裏來了個先生,既教識字又教習武,十分得村子裏的人喜歡。
「先生先生,有您的信送來呢。」
十來歲曬得黑瘦但健康的男孩子從外面一溜煙跑進這個臨靠著山邊的小院子,在開著門的堂屋裏轉了一圈,發現沒人,便順著院子旁邊兩畦菜地往下的小溪邊跑去,果真瞧見了正挽著袖在溪邊洗菜的陳先生。
「先生!」
男孩瞧見手裏白清脆的蘿蔔,笑嘻嘻的就跑了下去。
陳言袖轉過,才看到他,笑起來:「二牛,都快中午了,你娘還沒喊你回去吃飯?」
「我一會兒就去,是我爹讓我給你送信來呢。」二牛說著,將一封乾乾淨淨的信遞到了跟前。
陳言袖看到著信,笑道:「是鎮上那劉財主寄來的?」
「不知道,不過我爹說,我大哥現在在鎮上衙門裏,那功夫可是了不得,雖然只跟您學了一年多,可其他衙役都比不上我大哥呢。」二牛笑嘻嘻道。
陳言袖瞧見他眼饞的樣子,拿出剛從清涼的溪水裏洗好的白蘿蔔,直接掰斷了分他一半,自己拿著一半,笑道:「那好的。」
「所以我爹才說……」二牛吧唧咬了口這蘿蔔,清脆爽甜,滿的水,嚼了嚼,才笑嘻嘻跟這陳言袖一邊往回走一邊道:「先生要是去鎮上開個武館,肯定能掙不銀子。」
「我留在村子裏不好嗎?」陳言袖提著菜籃子,跟二牛一般啃著這脆甜的蘿蔔,瞧見這七月的烈日正盛,但走在樹蔭下卻不覺得多熱。
「當然好啦,我爹娘都可喜歡先生了,村子裏的人也都喜歡,不得先生一輩子在這裏才好。」二牛吧唧吧唧,又道:「但我娘說,先生遲早也要嫁人的,總會離開的。」
陳言袖眼底微微黯了些,沒繼續這個話題,等到了堂屋裏,放下信就去廚房了,今兒前門的大娘送了新打的魚來,正好燉個香濃的魚塘,再配上剛摘來的果子,等吃過了飯,枕著剛來村子裏時,村子裏的人送的涼榻在後院樹蔭下睡個午覺。
陳言袖滿心輕鬆的切菜、下鍋,作早已稔。
二牛打定了主意不回去吃飯,就跟在陳言袖後忙來忙去,沒對會兒,一大盆魚湯就燉好了了,撒上切碎的些許野菜,香氣四溢。
二牛口水都要流出來了:「先生,你這手藝也很好啊。」
「回頭讓春花來學學,往後你就時常可以吃了。」陳言袖笑。
二牛黑黑的臉唰得紅了,的抓抓後腦勺,才道:「先生笑話我。」
春花是二牛的青梅竹馬,兩個人自小關係好,農忙時兩家也互相幫忙,閑時他們就約著一起去捉泥鰍,要不就去山上摘野果子。
剛說春花呢,外面便跑來一個穿著洗的半舊綠布長的小丫頭來,小丫頭梳著兩個圓圓的發包,系著紅的頭繩,臉蛋圓圓的,眼睛格外的大,笑起來還帶個梨渦,甜的很。
「先生,我娘讓我給你送這個來。」春花抱著一個大碗跑進來,瞧見二牛也在,還笑他:「二牛,你又饞先生的手藝啦,你娘還在找你哩,回去你娘定要打你。」
「我才不怕呢。」二牛的男子尊嚴作祟,輕哼一聲,就拿筷子拉碗裏的飯去了。
春花笑著走過來,放下手裏抱著的碗,裏面竟是一碗滿滿的,裏頭還放了幾顆自家曬乾的紅棗,亮,看著都能想像得到這棗子必是燉的爛香甜的了。
「你們自己吃吧,我這兒有呢。」陳言袖笑看著春花,心底卻是暖暖的,來這兒兩年,村裏的鄰居們拿當親人一般,誰家有好吃的好玩的,必要拿一些來給,春花和二牛的爹娘對更是關懷備至。
春花甜甜的笑:「我娘說,今兒做的不呢,家裏來了客人,這些鐵定也是吃不完的。先生平日裏教我們習武識字,時常還要跟爹爹們上山去打獵,可辛苦了。」
說完,春花瞥見一旁沒拆開的信,笑著道:「先生,誰寄給你的信啊?」
「肯定是鎮上那劉財主,又打咱們先生的主意。」二牛道。
春花不信:「那劉財主那麼摳門,每次寫信來,也都是用最差的紙,現在著信紙瞧著倒是很好。」
春花不說,陳言袖都沒發現,剛要去打開了來,春花便道:「先生先吃飯吧,吃過再看。」
陳言袖倒也不是那麼好奇,笑著點點頭,等春花跑走了,才跟悄悄往外看的二牛道:「趕吃,吃完去找玩,下午記得來上課。」
「是!」
二牛嘿嘿一笑,便狼吞虎咽了起來。
等吃過午飯,把不大的家裏簡單收拾了一下,陳言袖便拿著這信到後院去了。
說是後院,其實就是這屋子後頭臨著山邊的一小塊空地罷了,不過因為有兩個幾十年的大樟樹,倒是留下一片蔭涼,周圍都是山,所以也不擔心有人會看到。
在樹下的二牛爹家做的竹藤椅子上坐下,才開始撕開信封,打算看看是誰寄來的這封信,但才打開,裏面悉的墨香傳來,令手都微微抖了一下。
這南湖墨,是爹爹最喜歡的。
信抖開,陳言袖一字一字的慢慢看過,待看到裏面的容后,才神複雜的將信收了起來。
下午的時候,二牛和春花剛從外面的小溪里魚回來,就看到陳言袖剛好從二牛家出來,二牛父母和春花父母也都在,拉著在說些什麼。
春花甜,上前便笑著問道:「先生是來我們去上課的嗎?」
「今天不上課了。」陳言袖笑看著他們。
二牛放下還有兩條魚在蹦躂的木桶,走過來看著,悲傷道:「先生是決定嫁給劉財主,要離開了嗎?」
剛說完,二牛就被他娘一把擰住了耳朵:「死孩子,胡說八道什麼呢,陳姑娘暫時要回家去。」
「回家?」二牛愣了一下,春花當下哭出了聲來:「先生要離開了,離開了就再也不回來了嗚嗚嗚……」
二牛看春花哭,也跟著哇哇的哭了起來,氣得二牛娘恨不得堵住這臭小子的。
陳言袖看著不舍的眾人,笑著道:「我就回去一兩個月,很快就回來了。」
「不會的,先生家裏肯定特別好,去了就不會回來了……」春花哭得不能自己,春花娘忙跟陳言袖道:「小孩子的話,你別放在心上。打算什麼時候?我我家那口子送你去鎮上雇馬車吧。」
「對了,陳姑娘,要不你乾脆遲兩天,二牛他哥哥說衙門的縣老爺夫人也要去一趟京城呢,說不定順路,不然你一個姑娘家,也太危險了。」二牛娘擔心道。
陳言袖莞爾淺笑:「我不會有事的。我一會兒就出發,勞煩楊叔送我去就行了。」
春花了眼淚,看陳言袖去意已決,才噎著問:「先生真的不會丟下我們,還會回來嗎?」
「當然。」陳言袖也捨不得離開,這個村子裏的人不僅讓覺得溫暖,更覺得放鬆。在這裏什麼也不用想,只要每天好好活著,認真過好每一天就可以了,還有這些孩子……
陳言袖沒有過多的停留,回去簡單收拾了個小包袱就準備出村子了,但才到村子門口,就見大半個村子的人都來了,尤其是二牛和春花帶頭的那一群孩子,所有人都不舍的看著。
春花鄭重的拿出自己的平安福來,放到陳言袖手裏:「先生一路平安。」
陳言袖看著小大人的模樣,再看樸素的春花娘滿臉溫的樣子,忍住眼底的微,跳上了春花爹專門用來載著村裏人進出的掉漆小馬車,便走了。
馬車跑起來,春花和二牛直直追出幾百米。
陳言袖不斷的朝他們揮著手,看著他們的人影越來越小,才終於敢由著眼淚掉下來了。
春花爹木訥,平素也不說話,但還是跟陳言袖道:「陳姑娘,你是個好孩子,回去跟家裏人好好說說,再別出來遭這樣的罪了。」
春花爹還記得兩年前陳言袖剛來這裏的時候,是不知道從哪裏走來的,渾的傷,但救了兩個差點被山上野狼咬死的村民,整個人也格外的沒神,夜裏常常哭醒,春花娘回來跟他說的時候,他一個大男人都覺得可憐。
「楊叔,謝謝你。」陳言袖看著悶頭趕馬車的他,笑道。
春花爹臉都紅了,不知道說什麼好,張張,嗯了一聲,才又笑了起來。
出村子的路很,兩道開滿了各的鮮花,蝴蝶在花叢間繞來飛去,夏日的麗也深深印在了陳言袖心裏。
出了山以後,春花爹還想塞錢給陳言袖,被陳言袖給拒絕了,村裏的作一年到頭能掙多銀子呢陳言袖心裏清楚,所以沒有毫猶豫的去當鋪當了自己的一塊玉佩,拿著換玉佩的錢再買了一匹快馬,便這樣一人一馬往京城……那個逃避了兩年的地方去了。
京城。
最近也很熱鬧,因為陳老太爺七十大壽,因為是整壽,所以陳家人決定替他大辦一場,宮裏也傳下來了封賞的聖旨,京城裏各戶人家也都開始籌備著,想著到時候要送什麼大禮了。
陳家,二夫人忙得腳不離地,雖然有陳雲釵幫著管賬房的事,可還是忙得幾乎熱飯都吃不到裏,整個人都憔悴了。
「二嫂也該休息休息。」陳雲釵剛拿著賬簿來院裏跟說幾日後壽宴的安排。
二夫人正在吃飯,也顧不得規矩不規矩的,笑著回:「我哪裏得空休息,如今還好有你幫忙,我也省心不。」
陳雲釵看這般,笑著搖搖頭,將賬本放在一側,在邊的位置坐了下來,才道:「誰讓你心疼兒媳婦,不來幫忙的。」
二夫人提起這個,臉上的笑容更大了些:「蘿寧才有子呢,忙,萬一累著了可怎麼辦,我可不想再看有才發瘋了。」
提起兩年前陳有才幾乎死掉的那一場變故,陳雲釵看了眼心有餘悸的二夫人,也不再提,笑道:「下午採買的事我替二嫂去辦,二嫂好好吃完飯,去看看蘿寧,蘿寧是個可憐孩子,如今沒爹沒娘能依靠,懷了孩子后又遭罪……」
陳雲釵剛說完,就見丫環急忙跑了來,焦急道:「夫人,夫人又吐了,什麼都吃不下。」
「還吃不下,這都四個多月了,怎麼還吐得這麼厲害。」二夫人蹭的一下站起來,陳雲釵看張這樣,笑著拉坐下,道:「你先別急,孕吐這事兒也是看人的,興許再過段時間就好了。而且普通的大夫你都不知道看了多了,過兩日如意也要回來了,到時候替蘿寧看看。」
「如意也回來?」二夫人高興不已:「之前有才還說不知道跟小衍去哪兒玩了呢。」
「今兒剛來的信,我跟爹說了,爹爹也很高興。」陳雲釵安著坐下,便出來去看蘿寧了。
蘿寧因為懷了孩子,整個人瘦了一圈不止,眼圈都是黑的,基本上是吃什麼吐什麼。
瞧見陳雲釵來,蘿寧還掙扎著要從床上下來給行禮,立即被陳雲釵攔住了。
「你只管好好養著,虛禮就不必管了。」
蘿寧只好作罷,倚在床邊,瞧著陳雲釵輕輕的笑:「還勞煩姑姑來看我。」
「家裏現在最大的寶貝是你祖父,第二的寶貝就是你,我自然要來看你。」陳雲釵到底生過兩個孩子,便坐在床邊跟細細說著當初懷孕時的況,安,等過了差不多半個時辰,才見渾是汗的陳有才從外面進來了,手裏抱著一筐青的李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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