緩緩轉過頭，紅微啟，幽幽地唱：「盛宴開始了，百鬼夜行，生者避讓。白羹，鮮紅酒，奉君尊前纖素手。來吧，迷月濃霧，拿你的熱心肝來宴……」

屋子裏不聞一點聲響，男子和許雪櫻都被的歌聲弄得滿皮疙瘩，彷彿臨其境。

卿嫣弱弱地嘆，掩面裝哭，「原來相公真的遇上過這樣的慘事，太可憐了，真的太可憐了，活活挖了心肝……是不忍讓我看著他痛苦，才把我弄瞎的嗎？我實在是不甘心，所以今年才前來一試，想弄清楚相公到底遇上過什麼樣的慘事，讓他那樣辛苦……黃金有價，命無價，相公，你死得好慘……」

窗外有笛聲，和著卿嫣飄渺微的聲音，又有鳥兒尖利地鳴相呼應，屋子裏的氣氛更加張，窗子上不時有影子掠過，好像鬼飄，那男子的額上也泌出了一層細汗。

有風從窗子隙里鑽進來，拉拽得燭影搖搖，三個人的影子從牆角彎折往上，像三個削瘦纖長的怪，冷冷地盯著三人。

「啊……來了……」卿嫣突然掩面，一聲尖！

男子一個激靈，猛地往前沖了幾步，一頭撞上了閉的小門，也不知用了多大的力氣去逃命，得鼻直流，往後彈了兩步，摔下去時又撞到了桌子堅的角，直接暈了過去。

「好可憐。」卿嫣皺眉，小聲說：「膽子也忒小了。」

許雪櫻雖古板，卻不蠢，卿嫣擰之後，便知道卿嫣在作戲。不喜歡騙人，卿嫣裝神弄鬼讓反，可見那男人傷了鼻子，心裏又覺得痛快。神複雜地看了卿嫣一會兒，小聲說：「你進去吧，你贏了。」

卿嫣笑著向揮揮手，對著外面脆聲道：「開門吧，我贏了。」

小門很快打開，婢看著地上滿臉的男子，哭笑不得，「這是怎麼了？」

「他太興了。」卿嫣明地笑笑，向婢出手，「現在，請帶我去三重門吧。」

婢向福了個，脆聲道：「恭喜姑娘勝出，請隨我來。」

幾盞燈籠同時亮起來，原來屋中還有一道門，推開之後，只見一道金錦繡的屏風立於面前，後面有幾人正端坐。

卿嫣略略猶豫，把腕上的手環調整了一下，扶著婢的手進去。

掌聲不快不慢地響，屏風後傳來溫和的笑聲。

「姑娘好計謀。」

「請莫見笑，應景而已。」

卿嫣繞過屏風，看清了眼前的人，頓時怔住。其中一人五十多歲，留著一尺白須，面和善。另一人卻是許久不見的黎夷！

「黎夷大人？」

黎夷見，也是一愣，匆匆爬起來給行禮，末了，又張地往後看，一臉惶恐。

「你怎麼會在這裏？他也在？」卿嫣也張了，黎夷是天燼京中的兒，雖職不大，但接的都是皇親國戚，他在這裏出現，那君博奕呢？

「不在，不在……」黎夷額上有熱汗冒出，連連搖頭。

老者驚訝地指著卿嫣問：「怎麼你們認識？」

「是京中舊人……」黎夷坐下去，對著卿嫣苦笑，「這位是我的外祖父，我每隔三年都會回鄉祭祖。」

卿嫣一時間也不知如何是好，只勉強笑了笑，走到一邊空位坐下。

「剛剛聽聲音覺得悉，但還不敢確定，」黎夷又愁眉苦臉地嘆氣，端起酒碗，向卿嫣舉了舉，「既來之，則安之，林……姑娘不要驚慌。」

「林姑娘，」老先生捋著長須，笑呵呵地點頭，「老朽辦鬥文大會已有十年，還是第一回有子勝出，走進我這第三重門。」

「老先生不要笑話就好。」卿嫣坐下，接過了婢捧上的酒碗，低頭深嗅。這不是烈酒，是桂花釀，清香甘甜。忍不住抿了一小口，小聲嘆道：「天燼的酒確實好。」

黎夷看了半晌，小聲問：「聽說……那……哎……」

卿嫣知道他想問什麼，做了大元的王后，若換有野心的人坐在這裏，早把抓起來送給上司，以謀高厚祿去了。

「老先生，第三重的題是什麼？」避開黎夷的目，直接問老者。

「與我這外孫對對子，若能贏他，便能得到老朽親手雕的龍尾硯。」老者捋著長須，有些驕傲地指了指面前的錦盒。

「黎大人請出上聯。」

卿嫣只得看向黎夷。人生何不相逢，偏偏遇上了似敵非敵的人。若要以安全為首，必要殺人滅口才對！但黎夷又是一個老實人，卿嫣還沒忘了上一回把他弄得頭破流的事呢。

「翠翠紅紅，鶯鶯燕燕」黎夷毫不猶豫出了一聯。

「風風雨雨，年年暮暮朝朝」卿嫣略略思索，對出下聯。

老者捋著長須，連連點頭，笑而不語。

黎夷其實沒多心思和對對子，只求趕讓離開，於是轉頭看向老者，小聲催促，「外公，把墨硯給林姑娘吧。」

「怎麼，你害了？」見他滿臉通紅，老者還以為他見了人不自在，於是開起了玩笑，「堂堂京中員，還怕和小子對對子嗎？」

「外公，林姑娘滿腹文才，我自愧不如，還是給吧。」黎夷抹了把額上熱汗，小聲催促。

「好吧。」見他一臉尷尬，老者也不為難他，打開了錦盒，推到卿嫣的面前。

卿嫣低眼看盒子，一方溫潤的墨硯靜臥其中，上面雕著梅吐芳蕊，宮闕攬月，確實十分。猶豫了一下，小聲說：「方才見二重門中有一本古齋棋譜，小能否以這墨硯換那本棋譜？」

「哦，你喜歡下棋嗎？」老者笑了笑，很大方地點頭，「難得見有子勝過我家夷兒，這棋譜也贈於林姑娘吧。不知，姑娘可曾婚配？」

「外公。」黎夷趕打斷老者的話，向卿嫣使了個眼，飛快地爬起來，向老者長揖到底，「外孫帶林姑娘去取棋譜。」

「去吧，我也要去大堂里和諸位老友們喝上幾杯，商議明日的奪硯大會。」老者樂呵呵地看了一眼卿嫣，搶先走了出去。

卿嫣汗，輕舒了一口氣，小聲問黎夷，「黎大人，我們來個君子約定，你不能說出在這裏見過我的事。」

「哎，姑娘也千萬別說在這裏見過我，我還想多活幾年，你快快拿了棋譜走吧，就當我們從來沒有見過。」黎夷也滿臉沮喪，飛快地走出去，從書架上取下那本棋譜，恭敬、並且疏離地捧給了卿嫣。

卿嫣覺得好笑，這還是頭一回遇上這樣的事，居然有人看到就像見了八輩子的霉星一樣。

「謝了。」也不為難黎夷，抱著棋譜和墨硯出去。

外面的婢圍在一起，正看著和黎夷笑。見出來，趕過來扶住，小聲說：「姑娘慢些走，老爺吩咐過了，要好好招呼姑娘。」

「公子，你楞著幹什麼，趕出來送姑娘呀。」

黎夷一聽這話，就像見了鬼一般，連連擺手，飛快地關上了門。

「公子害了。」婢們又笑，殷勤地扶著卿嫣往長廊上走。

卿嫣扭頭看了一眼，黎夷正站在半掩的窗前看，二人目上，黎夷又尷尬地笑了笑。這天下，不是每個男人見了人都會某地兒的，也有些只討一房溫妻子、過太平日子。

閻晟正站在長廊前等著，也不知何時來的，見過來，立刻快步過來，接住了撲來的小板，寵溺地說：「慢點兒跑。」

「看我贏的……」卿嫣舉著墨硯獻寶，又拍著心口說：「我還得了一件好東西。」

「雪櫻呢？」閻晟往後看，疑地問。

「已經出來了，和那個書生一起離開的。」卿嫣往他後張，不解地說。

「我一直等在此，沒見他們出來。」閻晟雙瞳微，突然就拉開了卿嫣，雙步往長廊盡頭的湖心小築走。

黎夷這老實人見他來了，居然老老實實打開了門，深深一揖，苦笑著請安，「在下見過大元王。」

「黎夷？」閻晟深深看他一眼，扭頭看卿嫣，瞳中閃過一不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