衛長風僵地站著，不知如何是好。阿九都不肯在他面前哭，青珂是第一個在他面前哭這樣的人。

他猶豫了半晌，拉住的手臂，想把拉開。到的時，他腦子裏又浮現出了幻景，青珂著袍站於高臺之上，睥睨千軍萬馬……

青珂突然抬起頭來，哽咽地說：「衛長風，我們把阿九帶走吧，這裏有這麼多人要害，現在眼睛瞎了，以後呢，以後會發生什麼事？」

「你回去吧。」衛長風拉開了的雙手，轉就走。

林青珂有凰命，這一點他能確定，但阿九的未來，他半分也看不到，他擔心極了。害怕是林青珂謀去了阿九的一切，包括阿九的命。

「衛長風你是懦夫！衛長風你喜歡阿九，為什麼不肯帶走？這麼多年了，若你像個男人，早就和在一起了！你看看閻晟啊，他才是男人，他就敢搶走阿九！」

「住！」衛長風猛地轉過頭來，冰涼的眼神直刺的眼睛。

「衛長風，你不是喜歡阿九嗎，你不是什麼事都願為做嗎？是許承毅下毒害，你去殺了許承毅啊。」林青珂又大喊道。

衛長風呼吸一沉，大步走回的面前，死死盯著的淚眼，一字一頓地說：「你再說一次，是誰？」

「許承毅，阿九說，在廟裏時，許承毅就想殺了。一定是他害怕阿九認出他，發現他的，所以才害阿九。」青珂瑟了一下，泣著說：「你幹嗎這樣看著我？」

「你最好保證你說的是真話，若不是阿九護著你，若不是不想讓阿九擔心，我早就趕你走了。青珂公主，你還記得那一年你把婢推進池塘里的事嗎？就因為那婢說阿九比你，比你聰明，你就害了的命，可事後你還能裝惹無其事。你看上去永遠這樣弱，但你的心從來不弱。」

「你……你胡說，不是我……」青珂的哭聲噎住，眸子越瞪越大。

「青珂，阿九是真心護著你，不要傷害，今天我姑且信你的話，不要讓我發現你騙我，不然我會把你碎萬段。」衛長風冷冷說完，拂袖而去。

青珂地靠在牆壁上，腦子裏不肯再想的回憶一腦兒地全回來了，那年夏夜，在池塘邊撲螢火蟲，一腳不小心絆倒，那婢玩笑說，阿九可以一次撲好幾隻，說阿九又漂亮又高貴，還笑笨得不跑。

一時氣憤，就推了那婢一把。沒想到婢跌進池塘之後再沒爬上來，害怕極了，也不敢告訴別人，獨自跑回了宮裏。事後查到這事，都以為那婢是意外跌進池塘，一名小婢的命，沒人會在意，這事不了了之。想不到衛長風居然知道這件事！

還有被打死的接生婆溫嬤嬤，許承毅居然也看到了那一幕！

越來越害怕，如同墜了冰窖之中。若阿九知道了這些事，還會對好嗎？會不會把和上薇一起賜死？

抱了雙臂，順著石牆慢慢到地上，無力地看著腳尖，任黑夜把淹沒。

不狠，如何活下去？

不狠，如何耀武揚威？

上薇從小告訴這些，上薇還說，的駙馬將是人中之龍，一定要嫁天下最強的男人，所以面對的也將是最強勁的對手，為了擊敗那些人，必須狠！

對，要改變這樣的日子，不能哭哭啼啼。

「怎麼哭這樣？」弔兒郎當的笑聲從前面傳來。

抬眼看，川拋著一隻梨，正笑地看著。

「公子。」站起來，有些木訥地喚了一聲。

「長風那獃子欺負你了？」川俯看，用梨子在的額上敲。

「沒有。」青珂輕輕搖頭。

「別哭了，小人哭得都不了。」川嘻嘻地笑，扯了扯的頭髮，「走吧，我送你回去，這麼晚了，也不怕有妖怪把你抓走。」

青珂往後了兩步，小聲說：「我自己回去。」

「走了，我送你。」川解下了披風，披到了的上。

青珂心裏一暖，惶惶地抬眼看他，小聲問：「你不討厭我嗎？」

「我為什麼要討厭你？」川角牽牽，眸子亮亮的，像藏著一團火苗兒。

青珂勉強笑，「因為我很惹人厭，大家都不喜歡我。」

「誰說的，我就喜歡你啊。」川又拉了拉的頭髮，把梨子塞到的手裏。

「謝謝。」青珂捧著梨子，又抬眸看他。

月從他後撲過來，像為他披了一層輕紗，淚眼模糊中，甚至看不清他的眉眼。

「看什麼，我好看吧？」川又長指敲的額頭。

青珂飛快地別開臉，捧著梨子快步往前跑。

川笑了笑，慢吞吞地跟在的後走。

滿地月比水涼，一高一矮兩道影在月影里晃著，一直無法到對方。人生的路就和這月鋪的路一樣，越往前，越不知道盡頭在哪裏。

青珂忍不住回頭看了一眼，只一眼，便覺得是萬水千山，不能再回頭了……那人站在月華深，沖微笑注目，終其此生，不忘此景。

……

滿滿地一桶烈酒，裏面放了浮燈調製好的藥材，團團草葉蜷曲著，浮在酒上。卿嫣扶著閻晟的手，堅定地進了酒桶里。

烈酒從孔里往裏鑽，整個人立刻就滾燙起來。

「可以了。」閻晟扭頭看浮燈，他正用儘力量克制，還是有抑不住的張。把卿嫣的命到浮燈手裏，若他心存惡念，他就害了阿九。

浮燈眼睛上矇著帕子，手掌緩緩浸進酒桶里。

卿嫣嚶嚀了一聲，握了閻晟的手指。

「無妨，我為你施上金針，你睡一會兒便好。」浮燈將金針扎進的道。

卿嫣輕輕了一下，合上了眼睛。

閻晟一直握著的手指，這酒只聞聞，便覺得有些醉了，泡在裏面，真怕又忘掉什麼。

「和意珠。」浮燈把一粒碧小珠遞過來，溫和地說。

閻晟看他一眼，嗅了嗅小珠的氣味，又輕咬了一口。

「放心，我不會害。」浮燈矇著眼睛，卻好像知道他在做什麼。

閻晟把和意珠放進卿嫣的裏，繼續在桶邊守著。

卿嫣只清醒了一小會兒，便陷昏睡。

門外響起輕不可聞的腳步，隨即傳來冷嘯的聲音。

「王，南月將軍在金水山困了六天，還未能突圍，落愷將軍還在半路上，不知能不能及時趕到。」

閻晟眼神一黯，大步走到門邊，外面站著七八個人，都是趕來見他的。

「等一下。」他扭頭看了一眼睡得正沉的卿嫣，又看向浮燈。

卿嫣邊不能沒有人，他又不放心浮燈。雖是和尚，也是男人哪，面前擺著溫香玉，誰知道標榜著清心寡的心裏藏著什麼鬼主意。

「王儘管去。」似乎又察覺到他的心事，浮燈微微轉頭，平靜地說。

有這麼一刻，閻晟想撕開浮燈無時無刻都表現得平靜的皮。他擰了擰眉，大步走了出去。

屋子裏靜了，浮燈耳中只有卿嫣清淺的呼吸聲在響。他神寂然地立於燭前，一不地守著。

突然，卿嫣悶哼了一聲，「心口痛。」

他一個哆嗦，立刻走了過去，手掌沒酒中，順著的手臂一直往下，抓住了的手腕。指尖摁到的是平和的脈息，除了在日落時分，的脈像不會有任何異樣，此時也是。凰就是天下最欺騙的東西。

卿嫣突然抓住他的手，猛地從酒桶里站了起來，一聲驚呼，「你不能挖我的心啊……」

「阿九。」

閻晟的影闖了進來，見披著一酒珠，著浮燈站著，頓時臉一沉。抓過了一邊的袍把包好，喝令浮燈出去。

浮燈臉蒼白，慢慢地轉過，往外面走去。

「阿九。」閻晟扶住，仔細一看，還在夢裏，分明是在說夢話。

已經不止一次說有人挖的心了，閻晟忍不住看的心口，瑣骨上的舊傷像朵暗的梅花，也不知道夢到了什麼，怕得直往他懷裏躲。

「閻晟抱我，閻晟抱我。」鑽在他的懷裏，不停地呢喃。

閻晟地抱住，親吻的額頭，小聲哄，「我在這裏呢，別怕，別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