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元城王宮裏，酒宴正酣，幾隻巨大的青銅暖爐立於四角，把大殿烘得暖融融的。

舞姬穿著綴滿玉和鈴鐺的繡鞋，如一隻只麗的長尾彩雀，在人群里翩然起舞，高飛的擺下著結實修長的，腳踝上紋著大元奴印。

「功名圖麒麟，戰骨當速朽」十城城都到了，這一仗大快人心，酒過三巡，眾人越發地激，說笑、劃拳、敬酒，大殿之上，不分君臣之禮，一片喧囂。

卿嫣偎在閻晟邊坐著，不時有人上前來敬酒。他已喝了好幾碗，上沾著晶瑩的酒，一臂攬在卿嫣的纖腰上，一臂靠在王座扶手上，眸子微帶了些紅意，平靜地看著喧鬧的人群。

卿嫣被他特許，飲了一小口，真的只有一小口，指甲殼大小的一團酒！獨一人面前擺著一罈子茶，喝得滿肚子甜味。

惜夫人和青珂都沒來，許家人基本都在，與閻氏皇族分左右而坐，泠澗和閻灼自然是最打眼的。他二人出雙對，旁人早有議論。

「真的不是一對嗎？」卿嫣還是有些不死心，這樣的男，自己得不到，別人也不能得到——對，就是這樣的心態，所以看著男雙，心裏高興得很。

「閻灼不喜這樣的玩笑，你再莫胡說。」他的小腦袋，寵溺地說。

「但是，很配呀，看著好登對……」

卿嫣很惋惜，嘆了好幾句后，轉頭看許貞怡。一艷麗緋，髮髻高堆，胭脂正濃，滿頰幽香地歪在椅子上。好多男子眾星捧月一般圍在的邊，敬酒，討好……今日心應當不錯，所以一直在笑，頭上的珠釵晃。

「看到沒，半老徐娘做這樣，也太功了。」卿嫣八卦了一句。

閻晟忍不住地笑，又拍的小腦袋。

卿嫣自己也笑起來，目投向雪櫻，額上還包著厚厚的布，無打彩，面蒼白，不時抬眸看向王座，目癡癡的，表傻傻的，不知道在想什麼。

蕓桃很機靈，晚上已經前來敬過好幾回酒了，見卿嫣看，趕又起，向著卿嫣舉了舉手裏的酒碗。

卿嫣笑笑，抿了口茶，向點頭示意。蕓桃坐下后，才小聲說：「你姨母是不是想把蕓桃送給你？」

「想送給我的人多了，若來一個和你一模一樣的，我不介意。」他掃了一眼蕓桃，興趣缺缺地轉開視線。

「許家權力這麼大，你不怕今後給你帶來麻煩？」卿嫣好奇地問。

「怎麼？他們還敢反我不？」他低眸，二指在的小鼻頭上，輕輕地搖，「你這一晚上，問題真多。」

「你嫌我羅嗦，對不住了，我就羅嗦。」卿嫣推開他的手，笑嘻嘻地做了個鬼臉。

大殿裏響起高的歌聲，往殿中看，一名紅子坐在高椅上，手裏拿著琵琶，唱著「等郎」。

大殿裏突然安靜下來，眾人都看著那子，一句一句如訴如泣。

「郎既有心，為何不歸？郎既無緣，何必誓言？昨日種種，似水無痕……」

這些年來，大元城中不知道有多子在等永遠等不回來的郎，一次次離殤，一次次慟哭，一次次用雙手從黃沙中挖出親人的骨……這樣的痛苦，不會無痕，只會永遠刻在他們的心中，每至深夜，夢裏相會。

一曲畢，有人鼓起了掌，有人藉著酒興重唱這首曲子，還有男子上前去抱那位紅歌姬，往歌姬的上親。歌姬尖連連，隨即又倒那人懷中……

在這麼短的時間裏，讓大元人重新壯大起來，大元人功不可沒，都能生的。丈夫死了，馬上再嫁，再生。們來不及休息，們需要有多兒，找尋水源，重建城池，抗擊外敵。

「你也得多給我生幾個，嗯，幾個好呢？」

他把的小手放到邊親吻，眸子裏裝著笑意。

「一百個——閻晟，你得多努力啊，小心磨禿了啊，我好同你啊。」

卿嫣哈哈大笑起來，小子在他懷裏滾來去。

「你這丫頭！」

閻晟臉綠了綠，若和說渾話，有時候比你更能說。外人一來，馬上變端莊斯文小子，別人絕不會想到，在他面前是如此放肆的。

「王。」許承毅端著酒碗，有些踉蹌地走到王座前，狹長的眸子裏漾著幾分醉意，笑著說：「王乃世間……第一勇猛之人……無人能與王相比，昨日大捷，明日大軍攻下涼州，我們終於可以離開這裏了。臣……很高興，臣要與王再飲幾碗。」

「你醉了。」閻晟向他舉了舉碗，飲了一大口。

「臣沒醉……不過，為了今天，臣不知醉了多回……」

許承毅呵呵地笑了起來，轉過，把酒碗往地上一砸，清脆地碎裂響聲，嚇得正從他面前走過的舞姬尖起來。

「你幹什麼呢？」許貞怡飛快地站了起來，小聲呵斥他。

「姨母，你坐下。」許承毅看了一眼，視線在許雪櫻的臉上停下，慢吞吞地說：「諸位，聽小王一言。」

殿中安靜下來，大家都看向了他。

「今日大喜，喝酒有什麼意思？得找點更好玩的。」他拍拍手，沖著大殿外面大喊，「來人，把天燼賊帶上來。」

大殿外傳來鐵鏈拖的聲音，十數位被俘的天羽林軍士兵被鐵鏈拴著脖子，赤在地上爬著，進了大殿。

卿嫣立刻扭過了頭，小聲說：「你怎麼不制止他？」

閻晟擰擰眉，掏出帕子，蒙住了卿嫣的眼睛，低聲說：「正是鼓舞士氣之時，隨他們去吧。況且，這些人死不足惜。」

那也不能殺啊！卿嫣咬牙，起就想走。

「坐下，你不看就是。」閻晟立刻把抱回膝上，小聲說：「我不會讓他太過份。」

「許承毅能不過份嗎？」卿嫣想都不用想，許承毅一定會殘忍得可怕。

「沒事，我會管束他。」他安了幾句，看向大殿中，沉聲說：「承毅，不要鬧得過份了，還有眷在。」

「請王放心。」許承毅接過了鞭子，用力一揮，凌厲地脆響聲中，重重地落在那些士兵們的背上，看著殿中幾位老將，哈哈大笑起來，「你們這些老傢伙們可記得當年被俘時到的折磨嗎？現在仇人就在眼前，我們來玩個遊戲。」

「毅郡王，什麼遊戲？」男人們放下酒碗，興緻地看著許承毅。

「聽說天羽林軍都很能幹……」許承毅用腳尖抬起了一名士兵的下頜，大笑道：「不如讓他們互相來？」

殿中一陣鬨笑，穢語頓起。

「行了，我們還在這裏呢。」許貞怡捂著雪櫻的眼睛，大聲訓斥道：「你也正經些。」

「行，我正經些。」許承毅斂了笑意，拿起了一壇酒，往那些人上倒去。

他們已經過了酷刑，皮開綻，烈酒一潑，都痛得痛呼起來。

卿嫣聽得心驚跳，扯下了蒙眼的帕子，盯著閻晟說：「你趕讓他們停手！你們不能這樣，這與當年天燼的禽之行有什麼區別？你是要做千古之帝的，後人傳頌你時，你的這些行為，不會為你的點，而會為你的劣跡。」

一時激，聲音有些大，正好傳了坐得太近的那幾位重臣耳中。

「王妃這是胡說什麼呢？」許貞怡看著卿嫣，凌厲地質問：「你的意思是，還得好吃好喝供著這些惡賊不？」

「若真是心中極恨，生死不過一刀，快意恩仇豈不快哉？」卿嫣迎著的視線，脆聲說：「吾王要征服的是天下，不是區區天燼一國。但征服天下，首要的就是征服人心，不是靠這些蠻力能做到的。」

「說得好聽，王妃您是在哪裏都能過得如魚得水，在曼海時，讓師衛長風不顧宮規、不畏生死，悄然與你來往。在天燼時，能讓君鴻鎮專為你留下一道保命旨，讓君博奕繞著你打轉。但你如今來了大元，就得對我們大元王忠心，對大元忠心！」許貞怡站起來，字字句句，直誅卿嫣。

卿嫣很清楚，就算現在閻晟出聲，大元群臣表面上不會說什麼，但絕對無法贏來真正的尊重。

緩緩起，環視眾人，高聲說：「君氏皇族是你們的仇人，這是國之恩怨。這些士兵不過是被人驅使的棋子，他們衝鋒陷陣，都是為了他們的主子。我這樣說，你們肯定會認為本妃與君鴻鎮之間一定有不清不楚的齷齪之事……」

頓了頓，水眸從殿中各人眼前一一掃過，角微揚，自信地說：

「在有些人眼裏，男之間的事，從來只拘限於花前月下，榻上帳中。但君鴻鎮與本妃之間清白得很，他被人毒死於本妃面前，本妃聽他說了些心裏話，也由此明白了一件事，真正的男人，會尊重人。真正的人，更會尊重人，尊重自己，尊重自己的夫君，尊重夫君的臣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