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很害怕,怕城中的百姓知道他的份,會記恨大元城被燒之事,萬一鬧出事了,會後悔一輩子。
「把水帶足一點。」見他去牽馬,趕讓冷去拿幾隻牛皮水囊,滿滿地灌了幾囊水給他。
「要小心。」他躍上馬,又叮囑幾句。
閻晟他們遠遠地站著,看著他們道別,並未過來。不是閻晟小心眼,而是那場差毀掉他多年心的大火,讓他們很難有握手言和的機會,最多這時候不沖著他冷箭罷了。
雙馬踏沙,往大漠深疾馳而去,卿嫣抱著小珍珠,站在沙丘上,久久地看著。
「阿九,回去了。」
閻晟站在沙丘下面。
扭頭看了一眼,往下一坐,順著沙丘往下,大聲問:「我們什麼時候出大漠?」
「等涼州打下來,快了。」他拉起,給拍掉上的沙土。
卿嫣想告訴他衛長風的話,但見許家的人就在不遠站著,便把話吞了回去,準備晚上只有兩個人的時候,再細細地和他分析此事。
……
夜深了,大漠裏又起了風。
兩道影從沙丘里鑽出來,川擺了擺頭,抖掉了上的黃沙,不滿地說:「真搞不懂你,的心不在你上,你何必在這裏守著?」
「有人要捉阿九,我越想越不對勁,若閻晟不能把那人找出來,我怕阿九會有危險,再守幾天吧,看著他們出發離開這裏再作打算。」
衛長風靠著沙丘坐下去,從懷裏出一條手帕,這是他二十歲時,卿嫣給他繡的。帕子上是一朵蘭花,卿嫣那時還小,第一次學繡花,就給他綉了這條帕子。
「難道我學了,就是為了和你來黃沙里打沙,當沙鼠?」川挨著他坐下來,拍打著錦上的黃土,小聲念叨,「你還真準備在這沙漠裏呆上幾天?若他們十天不走,你當十天沙鼠?」
「你可以離開。」衛長風淡淡地說。
「你明知道我是有求於你,你在我面前擺臉。」川臉一沉,冷冷地說。
「我真的不會去做。」衛長風搖頭。
「你雖是師一門,但與我們師一門同出一宗,師傅和師伯當年也像我們,得做出選擇。如今師一門敗落,你擔不起責任,當然得回到師一門裏來。幻塵宮的事,你怎能不做?」川不耐煩地推了他一把。
衛長風看了他一眼,往後一靠,抱著雙臂閉目養神。
「好,你就一個人在這裏當沙鼠吧,看這風不凍死你!最好來一群狼,看你的牙尖,還是狼群的牙尖。」川跳起來,頭也不回地往前走去。
衛長風沉默地坐著,手裏握著那條帕,仰頭看著浩瀚星空。
大漠苦寒,阿九雖曾關於暗宮,但與大漠之苦想比,又顯得好太多了,起碼沒有這些吹得人骨頭疼的寒風,也不會有隨風舞的黃沙,這些沙子,會磨疼的眼睛嗎?他的小阿九,為什麼和別人走了呢?
他膛里突然一陣劇痛,彷彿有兩隻靈巧的手,正一層層地去剝他心臟上的,每剝一層,都讓他痛得抖。
「你知道為什麼林阿九要跟閻晟走嗎?」川折返回來了,站在沙丘上,居高臨下地看著他,清瘦的臉頰上浮現出一嘲弄之。
「為什麼?」他抬頭看川,墨瞳里牽扯著雜的,聲音沙啞地問。
「看看你的樣子,自古人英雄,誰會看上一個什麼都不能給的男人?」川從沙丘上跳下來,冷冷地說:「你是無名無姓的師,爹娘是誰都不知道,但那個人是大元皇帝,他有能力,有本事,心機城府都強過你。你拿什麼和別人爭?」
「阿九不是那樣的人,只是我沒能早點告訴,我喜歡。」衛長風把錦帕細細疊好,放懷中,手在心口上輕輕摁了摁,「我一直以為還小,想把煙霞湖畔的小屋建起來之後,再向求親,沒想到曼海會不堪一擊,兵敗如山倒。」
「小?十六還小嗎?十四就開始招親,豈會不知男之事。你再憂寡斷下去,你這一輩子一事無,以後阿九就算真遇上什麼事,你以為你真有本事與閻晟對抗?」
「你不用再說了,我答應過師傅的事,一定要做到。人不能言而無信,我師傅養之恩,當完他的願。」
「你還真相信他……」川話到邊,見他臉不好,生生把話吞了回去。
衛長風有極可怕的天賦,不管是武功,還是占卜,師一門和師一門,都無人可出其右,就連大師也不能!在他十五歲的時候就擊敗了所有的師兄,了首席大弟子。
大師有一次回幻塵宮,酒後吐真言,師一門失傳百年的聞月占卜,居然在衛長風十六歲時就練出來了,他更能召喚天下所有的鳥兒,為他馭使。
加之他為人親厚仗義,師門中的門徒對他極為尊敬,很多事都先問他,再問大師。大師怕衛長風的本領一旦傳出去,為師一門招致殺之禍,更搖他的統領地位,所以嚴令他不得出半點鋒芒。衛長風知恩圖報,激大師的養育之恩,視他為親父,極為孝順。若非如此,大師早就除去了這個太過強大的徒弟,以免威脅他的門主之位。
川深深吸氣,把那些不應該說的話吞回去。在這世上,有一種人是真善良,他應當珍視這種善良,而不是毀滅他。
「罷了,你實在不肯回幻塵宮,我就陪你在這裏守幾日吧。」他一屁坐下來,變戲法一樣出了一壺酒,拔開了瓶塞子,仰頭就往裏倒去。
濃烈的酒香在空氣里彌散開,與冰涼的風一起灌衛長風的鼻子。他轉過頭,和地看著川。
「別用你這該死的眼神看我,我又不是人。」川把酒壺遞給他,抹了一把,無奈地說:「衛長風,你一本事,怎麼就甘心當個凡人。」
「當凡人好的。」
衛長風笑笑,仰頭大口地喝酒。冰涼的酒從他的角溢出,順著削瘦的下,流到他優雅纖的脖頸上。微合的長睫溫地著,像一雙倦怠而歇的蝶翅。
「衛長風,權力很妙,你當真不想一試?說不定能得到阿九。」川瞇了瞇烏瞳,湊過來,想他點頭。
衛長風沉默了一會兒,轉頭迎向他狡黠的眸子,平靜地說:「為什麼都要活得那麼複雜?阿九很單純,我希能簡單地著,我不想讓難做。」
川磨泡、勾搭示好的手段全部用了,於是咬牙切齒地說:「活該你娶不到老婆。」
衛長風角微揚,輕笑道:「又或者,希回到簡單里來,也許有朝一日看到我為建的雪林小屋,會想跟我走。」
「你就癡人作夢吧,若有金屋歇,誰去住木棚。」川不屑一顧地說。
「阿九會。」衛長風鎮定地說。
「如此了解,為什麼嫁的是那個人?」川冷笑。
「那為何不留在天燼,要來大漠?」衛長風反問。
川語塞,城中一切他皆看在眼中,與繁華大盛的天燼相比,簡直一個是妙天堂,一個是貧寒苦窯。
「阿九,可能只是被那個人迷住了。」衛長風認真地說:「小子,容易被所困,我不能看著傷,我多陪幾日,或者就能為解了憂患。」
「服了你了,衛長風!」川氣怵怵地往沙堆里一躺,瞪著天上的星辰發怔,過了好一會兒,他才恨恨地說:「你一定娶不到老婆的。」
衛長風角,淡淡地回擊,「好像你娶到老婆了一樣。」
幻塵宮,沒有一個人娶到老婆,師門有訓,終生不得婚配。想要兒子麼?行,你有本事去外面養幾個婆娘悄悄生吧,若敢隨父姓,殺無赦。
川了鼻子,一腳踹向了衛長風,「你敢嘲笑本宮主。」
衛長風爽朗地笑起來,也往地上一躺,手枕在腦後,與他一起看星星。
曾幾何時,他也這樣和阿九躺在皇宮偏僻的空地上,與一起這樣看過明亮的星辰,他還記得阿九用狗尾草在他鼻尖輕輕掃時的笑聲,記得一聲一聲地喚他……四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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