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皇。」君耀然趕抱住他的,大聲說:「父皇從小教導我們兄弟和睦,兄弟和,則家和,家和,則國和。」
君鴻鎮的手緩緩垂下來,低眼看向了君耀然。這孩子是他第六子,是長得最像他的兒子,也是格最不像他的兒子。他最喜歡這兒子,所以給他取名為耀然。
他丟了刀,看著君無殤遠去的背影,沙啞地說:「宏兒,你母后是想為你爭,但朕可以明確地告訴你,你坐不了這龍椅,你心不狠。」
宏王趕磕頭,朗聲說:
「父皇,兒臣從來沒想過要與太子哥哥爭這皇位,兒臣生散漫,只想逍遙度日。治理天下這種大事,應當讓哥哥們去做,天羽林軍統領一職,兒臣也做不好……」
秦蘭的臉已經白得像紙,扶著椅子扶手慢慢坐下。
「皇后的心思,朕明白,宏兒心善,是你我的福氣。」君鴻鎮看了看,拉起了宏王,「但是,這天羽林軍統領一職,還是你擔著,你也二十有二了,應當學著為朝廷,為我們君家分擔。逍遙度日雖快活,但也危險,你記著,只要你一天是君家的人,就逃不了這責任。」
「是,兒臣謹記。」君耀然一笑,滿面朝氣。
君鴻鎮長嘆,這才轉頭看向卿嫣,站在柱子後面,正瞇著水眸,張地朝這邊看著。
「你下去吧。」君鴻鎮揮揮手,無打彩地說。
卿嫣如釋重負,趕福了一下,往外走。
「慢著。」君鴻鎮又住了,盯著看了會兒,低聲問:「昨晚……」
「陛下,昨晚奴婢只是被宸王又訓了一頓而已,宸王胡說,是他陷害奴婢。」卿嫣舉起右手二指,向天發誓。
君鴻鎮突然就低笑起來,指了指。
眾人被他這一笑弄得滿頭霧水,都看向了卿嫣。
「陛下,宸王回迴崖了。」一名太監披著一雨水進來,跪下去磕頭。
君鴻鎮沉默了一會兒,轉過頭來,指著卿嫣說:「浮燈說你命貴,無人得住你,朕倒要看看是真是假。朕把你賜給宸王了,你去吧。」
啊?卿嫣差點一口熱噴出來,急急了片刻,小聲說:「奴婢不敢遵旨,若奴婢去了,便不是奴婢剋死他,他會掐死奴婢。」
「他不敢,朕只是把你賜給他做近婢,你們送青珂過去,告訴宸王,他每日所做一切,都由青珂記錄下來,給朕。」君鴻鎮冷笑,用力一揮手,不再理會卿嫣。
卿嫣明白,君鴻鎮這一回,是徹底打消了對的慾,才來這麼短的日子,便讓兄弟反目,讓君無殤公然頂撞他,這並不是一件好事。但君鴻鎮也不殺,說明他忌憚著什麼,或者是因為浮燈的原因吧。
秦蘭也輕輕鬆了口氣,過幾名小太監,吩咐他們送卿嫣去迴崖。君鴻鎮背對眾人站了會兒,大步往外走。
轟隆隆幾聲雷鳴,閃電撕裂夜空,照亮大殿中各人的臉,神都是莫名的複雜。
又有誰會想像得到君無殤敢這樣鬧呢?更不會有人想到,他鬧完了,還能大搖大擺地離開。君鴻鎮的心思,一向讓人難以琢磨,他殺人不眨眼,曾一夜之間屠盡了兩大輔政大臣的家人,他又悲天憫人,親自去災民那裏,給惹上瘟疫的災民喂葯。
所以,就算是他邊的人,也沒人能準準地拿住他的想法,就像今晚,他為卿嫣發怒,卻又突然決定放棄卿嫣。他對君無殤防了又防,卻始終不要他的命,一了百了。
人哪,是最複雜的種,比老天爺的臉翻得還快,前一瞬間狂風大雨,后一瞬間,又能風調雨順,全在那一念之間。
……
鬧騰一晚,大殿中靜了,君耀然去找浮燈,思瑩侍奉君鴻鎮去歇息。秦蘭獨自坐在殿中,看著窗外的大雨發怔。
「娘娘也歇著吧。」權瑛出來了,見還坐著,趕過來勸。
「睡不著。」秦蘭搖頭,苦笑道:「權瑛啊,本宮進宮這麼多年,什麼事都見過了,唯獨沒見過陛下對哪位子如此上心。你說說,這青珂哪裏好?讓陛下一見著,就不顧兒子,不顧一切,想方設法想要得到。這次若不是千佛花一事,他一定會固執下去,或者還會廢了本宮……」
「陛下不會這樣做的。陛下是英明的人,所以今日才放過宸王。」權瑛倒了碗茶過來,小聲安。
「本宮也並未想要宸王的命,但宸王權勢過大,宏兒卻無兵權在手,更未立過戰功。本宮是擔心以後……再者,權瑛你會沒發現陛下看青珂的眼神完全不同嗎?陛下從不貪好人,但他一定對你說過想要得到青珂的話吧?」秦蘭把茶碗放開,雙手著額頭,輕聲說:「權瑛,太子與陛下是一樣的人,宏兒若不能掌權,陛下一旦駕崩……」
「皇後娘娘,」權瑛制止住了,小聲說:「這樣的話切莫再說了。不管怎麼樣,您是皇后,其餘的都是浮萍,陛下用過了,隨手就能丟開。而皇后您出名門,母儀天下,穩坐后位十年整,誰能取代您呢?」
秦蘭扭頭看向對面大殿,燈火從窗中出來,大雨淹沒了殿中子的承歡之聲,但掩不住窗紗上相的影子。君鴻鎮年紀雖大,卻總喜歡用一些新鮮刺激的手段,非要看子求饒才會罷休。
看著那兩道影,連聲苦笑,「我的夫君正擁著人,尋求安,而我卻只能坐於這燭火之下,空嘗寂寞。雖說每月他都有幾日宿在我那裏,但仔細想想,他居然已有十年,未曾挨過我的子。權瑛,我熬至今日,這才真是心力瘁,可惜宏兒並不能諒我的苦心。」
「皇後娘娘,奴才知道皇後娘娘心裏苦,但大局一日未定,娘娘便不要放棄,還有奴才在呢。」權瑛給著肩,眼中流幾分。
「哎,若你不是太監……」秦蘭拍拍他的手,起往室走去。
權瑛拱著手,深彎著腰,好半天才用細不可聞的聲音說:「總之,奴才的一切都是娘娘給的,奴才會為娘娘鞠躬盡瘁,死而後已。」
……
迴崖在真元宮後面,兩面陡峭的山壁高夜空,大雨從兩山之間磅礴砸下,在谷底匯了渾濁的小河,往下游奔去。
一面山崖有瀑布如一道高掛的白練,水花砸到小潭上的聲音振聾發聵。一棟吊腳樓懸於小潭邊,有兩腳穩立於潭中,水聲從小樓下涌過,擊打在石壁之上。
樓上懸著九盞琉璃燈,照亮小樓。
太監們宣了旨,把卿嫣留在門外,轉離開。卿嫣著頭皮上了樓,樓上卻只有一間屋子,他正赤著膛,往心口的刀傷上面藥。
聽到推門聲,他回頭看了一眼,揚冷冷地笑。
卿嫣也出一個笑,弱弱地說:「小也是被無奈,王爺切莫為難小,今後你我和平共,相安無事吧。」
他丟了手裏的藥瓶,坐到了榻上,那眼神,讓卿嫣背脊都發涼了。
「宸王,昨晚你到底怎麼會到小榻上去的?」
卿嫣沒話找話,想轉移他的注意力,但這問題問完了,又覺得可笑,這不是找架吵,找死路嗎?
「千佛花那裏,你為何要笑?」他盯著,薄輕啟,問了個讓卿嫣意想不到的問題。
想了想,以萬分坦誠的語氣說:「好笑。」
他雙瞳微斂,琉璃燈的落進他的眸子裏,流溢彩,魅人心魄。
「妖怪。」卿嫣挪到一邊站,抬袖抹臉,小聲嘟囔。
他也不理,往榻上一倒,睡了。
卿嫣一答答的,難至極,見他不理自己,便去柜子裏翻找裳穿。活人總不能被服給凍死,男裝就男裝,此時此刻把凍得皮髮青的自己弄乾爽才是最重要的。
柜子中全是僧袍,這讓卿嫣略略有些糾結,會不會被菩薩覺得造次呢?雙手合十,向著外面拜了幾拜,這才捧出一套青僧袍,鑽到柜子後面,在狹窄的空間里艱難地換上。
僧袍很大,領子垂得低低的,得時時用手揪著,才能保證不會春風十里、被人瞄去。繞出來看他,他還背對著外面,呼吸綿長均勻。
卿嫣將兩張長凳拼齊,躺了下去。
是這種就算死到臨頭,也得吃好睡好的人,何苦虧待自己呢?
而且剛剛仔細檢查過自己的子,絕對沒有被人進犯過痕跡,君無殤昨晚並沒有過,他是君下惠。
但是他今日實在張狂,敢對君鴻鎮對手,若君鴻鎮方才真的下令殺了他,他是乖乖死,還是會拼力反抗?那會不會一場曠世大戰?
胡思想中,迷迷糊糊地睡著了,無夢,又似有夢,夢中有咬住了的耳朵,還有,住了的心口,讓不過氣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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