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許澄寧。”

說出這個名字的時候，許澄寧腦海里浮現出很多畫面。

是七歲那年，拜燕先生門下，燕先生給改名；

是高中狀元，進士游街，滿城百姓歡聲笑語，為喝彩；

是十里京都長街，被人恥笑、唾罵，爛菜葉子與不善的話語一起撲打在上。

居這麼久，不曾告訴世人的名字，怕因為這個名字，會被再次驅趕，待不下去。

時隔數年，終于說出了自己的名字，心中就好像撥開了遮天蔽日的一片烏云，清清冷冷的芒灑進來，落下一片靜謐的影。

“許澄寧？！”

在場的百姓讀過書的沒幾個，會去了解國政時事也不多，但他們卻無一不對許澄寧這個名字耳能詳。

狀元，古往今來獨一份啊！

民間還有說書先生把的事跡編了故事，至于是褒是貶，便得另作他論了。

但看眾人的表，許澄寧便知自己大抵是毀遠遠大過譽。

果然，聽見有人說道：“從前你扮男裝攪弄科舉，這回你又要做什麼？是不是要趁國博取名聲？”

許澄寧看過去，見說話的人斯斯文文，瞧著是個讀書人，于是回道：“你們只記得我以男裝科舉場，可還記得我也曾力群才高中狀元？你們只記得我犯了欺君重罪，可還記得我也曾功業加？你們要是還覺得我做這一切，僅僅是為了名聲，那麼別怪我大言不慚告訴你，這個名聲，我許澄寧得起！”

言語振振，像活水激石、玉珠落盤，擊散一切混沌。

而也不再勸，領著眾人轉離去。

百姓們猶猶豫豫的，還是幾個老弱婦孺率先跑出來，朝娘子軍追去。

“姑娘們，我跟你們走！等等我，等等我！”

其他人見狀，也顧不得想那麼多，也連連拖家帶口跟上。

納貢一事，在各大小州府紛紛展開，百姓們反抗的越來越多，對寧王的怨聲越來越重，所以這隊伍是一路走一路擴大，許澄寧主持端空了鄭家的幾個糧庫，大有所獲，讓更多的百姓聞訊追了上來。

而底下的紛與反叛終于被徐州察覺了，寧王聽到線報的時候，簡直暴跳如雷。

“朕何時下過這樣的旨意？！這是污蔑！是誰？！竟敢污蔑朕！”

寧王都要氣瘋了。

他才剛登基啊，他還沒來得及大刀闊斧干一場，百姓就反了？

現在外面都說他以百姓為芻狗，哄抬米價，一上位就設了各種名目的苛捐雜稅，剝削民脂民膏來填自己的金庫，貪婪、殘暴、昏庸，不配為帝。

可他剛登基，什麼都還沒做啊！

“許澄寧！是不是許澄寧！是不是干的？！”寧王怒發沖冠，氣到昏頭昏腦，五臟六腑都在抖，“好大的膽子！竟敢造假圣旨，污蔑朕！朕要死！朕一定要死！”

他算是想起來了，把十萬兵馬搶走的也有許澄寧的份，沒準就是主導的！只不過之前他們一直看是小子，沒有把放在眼里，現在想想，他們都小看這個妮子了！

跟他作對的，本不是什麼順王，是許澄寧！是許澄寧！

謝允安抿著，臉異常難看。

許澄寧多跟他沾點關系，他就怕寧王遷怒到他。

謝允安定了定神，看寧王沒有冷靜下來的意思，便道：“微臣……微臣去澄清，說明圣旨是許澄寧假造的，令天下人共誅之。”

寧王把一方硯臺掃落在他腳邊，謝允安連忙跪下了。

“怎麼澄清？朕登基的時候剛昭告天下，傳國玉璽一直在朕手里，現在出了事，又說玉璽在許澄寧手里出現過，你信，百姓們信嗎？天下人信嗎？！”

本以為傳國玉璽是他掌握天下的制勝之寶，沒想到現在卻了燙手山芋，在誰手里誰就是主張提稅的惡人！

現在他惡人了！

要是大魏全在他手里，他完全可以將輿論扭轉，可端王和薄元道虎視眈眈，借著這風大肆渲染他的謠傳，他的一世英名，全被毀了！

謝允安忍著膝蓋的發，心底也發虛。

其實，此事本可以擰轉的，他們大可說是榜文上的印乃偽造，是政敵污蔑寧王。

壞就壞在，廣德府府尹來上貢的時候，寧王不但笑納了，還給他升了，這就讓人誤以為寧王是承認納貢一事的。

寧王不想納貢，會手下貢銀，還給廣德府府尹升？

寧王算是跳進黃河也洗不清了。

謝允安咬牙，不由暗恨許澄寧心狠手辣。

但他又不得不低頭道：“陛下，不管百姓們信不信，您都要拿出態度。這樣，微臣加派人手肅清謠言與黨，您則重新下一道詔，大赦天下，減免賦稅，還有糧價，也該往下降一降……”

寧王知道他說的是對的，但此時這些話，更是往他滿腔怒火里澆上了一瓢火油。

他頭上頂了罵名重重，而謝允安的第一手應對，竟然是讓他退讓？

他退讓什麼？他做錯了什麼？為什麼是他退讓？

是嫌他還不夠憋屈嗎？！

“你給朕閉！”

“微臣該死！”

寧王雷霆震怒，謝允安伏在地上也不敢。

寧王世子也沒好臉：“父皇，線報上說，許澄寧是打著秦弗的旗號，說秦弗沒死，馬上會從西陵回來，這是真是假？”

寧王眉心鎖了一個結。

“怎麼可能回來呢？四面都是西陵人，他要怎麼回來……”

他口中喃喃，卻不敢承認，他就是怕了。

寧王世子覺哪哪都不順，剛要說什麼，就看見謝瓊韞款步走了進來。

“兒媳聽見前院有靜，便來看看。”解釋了一下，看見謝允安誠惶誠恐趴在跪伏在地上，便問，“這是怎麼了？”

“你還有臉問！”

寧王世子把一封線報扔到臉上。

“你自己睜大眼睛看看！”

謝瓊韞躲了一下，側臉還是被拍出了紅印。

忍著怒氣，拆開線報看起來，看完后，錯愕得目瞪口呆。

“怎麼會……”

“都是你做的好事！”寧王世子指著鼻子罵道，“當初本宮就說許澄寧有詐許澄寧有詐，你非說沒有，還勸父皇登基！這下好了！父皇中計了！你滿意了！”

謝瓊韞腦子嗡嗡響，霎時滿心滿腦的線，理不清楚，也沒有看見寧王世子怒極扇過來，猝不及防打在臉上。

因為侍都留在門外，沒人相扶，謝瓊韞腳下無力沒有站穩，驚呼著被打偏到一邊，腹部撞上了一桌角。

“韞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