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澄寧索了一下,從上抬起頭,把眼睛睜開一條,第一眼看到的是一個圓圓的白凸起,腦子還有些發懵,鬼使神差地拿手了,凸起居然還會滾。
努力把眼睛睜得更大,目是一道英朗優的下頜,呆呆盯了片刻,目慢慢向上挪,竟是秦弗的臉!
秦弗微低著頭,目冷冽地瞪著。
許澄寧冷不防被他的眼神嚇到,眼睛一眨,兩行清淚就滾了下來。
秦弗斂起眼里的冷意,皺眉:“哭什麼?又沒罵你。”
“眼疼……”
話沒說完,嚨嗆了一下,往世子殿下臉上咳了一團黑煙。
許澄寧一窘。
“殿下……”
秦弗臉黑了黑,目落在被揪著的襟上。
許澄寧連忙放開,雪白的錦袍上留下了一個黑黑的爪子印。
低著頭:“多謝世子殿下救命之恩!”
秦弗撣撣服,還沒說什麼,那邊一群人已經過來了。
“哎呀!皇侄!你怎麼來了!”
順王揚了揚手,跑過來,看到許澄寧一灰撲撲的,頭發還被火燎了,便叉腰訓道:“你也太笨了,換個服還能走水,本王還以為你死在里面了呢!”
“幸虧皇侄救了你,你還不謝恩?”
秦弗一只手在許澄寧肩膀上,道:“不必,他已經謝過了。”
見沒人傷亡,順王又開始笑得沒心沒肺:“皇侄,你之前認識小冬瓜啊?”
秦弗淡淡掃過一臉憎恨的鄭功啟,角抿起不易察覺的譏笑。
“認識,而且,匪淺。”
鄭功啟恍然大悟地瞪大了眼。
秦弗十分自然地攬過許澄寧的肩,對順王道:“今日來,是有事要找許狀元,皇叔若沒有其他事,我就把人帶走了。”
順王雖然是長輩,但在秦弗跟前跟個孩子一樣,十分聽話。
“沒事了沒事了,你帶走吧!”
許澄寧跟著秦弗上了馬車,坐在一側。
頭發有點蓬蓬的,額前細碎的胎都炸出來,臉上臟兮兮的,服也蹭臟蹭破,唯獨一雙眼睛亮干凈,水靈靈的,眼角微微的紅,鼻尖兒也紅紅的,在馬車一角像只被欺負壞了的小貓。
秦弗就是那個大發慈悲把貓撿回去的人,此刻坐在主位上毫不避諱地打量,像在端詳一件獨屬于自己的件。
到了壽王府,秦弗把扔給下人。梳洗妥當后,被帶到秦弗的書房。
秦弗已換了一淡藍的袍子,看上去飄逸又優雅,他走到許澄寧前面,看了一會兒,然后自后拿出一枝羽箭,放在手邊的幾案上。
許澄寧不解:“殿下,這……”
秦弗道:“這是你去王翰林家的時候,有人朝你放的冷箭。”
許澄寧驚出一冷汗。
一直萬分小心,本以為一路有驚無險次次躲過,原來,鄭家早就在暗中設伏,想將置于死地!
“你的確很聰明,很機敏,但無依靠,鄭家若不想與你耍機謀了,只要你去死,像這樣,今天一枝箭,明天一把火,你能每次都躲過去?”
許澄寧想到什麼,問道:“我現在住的地方,也是殿下安排的?”
秦弗出淡淡的譏笑:“不然你以為,你能活過進京的第一天?”
“所以殿下是早就知道我?殿試之前,我被鄭家暗害的時候,是您善的后,幫我安排的大夫。”
這次沒有發問,而是肯定地說出來。原來,春闈看似是與鄭家斗智斗勇,實則是秦弗在背后設下的局中局。
“經今日一事,寧王黨會認定你是孤的人,沒了孤的庇護,邁出這個門,你就會死無葬之地。”
秦弗淡然地嚇唬,但許澄寧不得不承認,自己確實被嚇唬到了,事到如今,這條賊船不上也沒有回頭路了。
“草民愿追隨殿下,”許澄寧抬起頭,道,“但草民有兩個請求,還殿下能夠全。”
“說。”
“其一,”許澄寧道,“草民來京城并非孤一人,子李茹也在,權斗之事我不想牽累到,能否請殿下派人時刻保護安全?”
秦弗痛快答應:“準。”
“其二,”許澄寧抿抿,“草民想問,給您當幕僚,可有俸祿?”
“嗯?”
秦弗向投去詫異的目,許澄寧道:“草民家境貧寒,皇子伴讀沒有俸祿,我只能靠畫兩筆畫賺養家錢,當了幕僚就沒空余作畫了。”
“只要你好好辦事,孤自不會虧待你。”
錢銀是小事,秦弗公事公辦說完,卻看見許澄寧盯著他,一臉“不要給我畫餅”的神,挑了挑眉。
“月俸一百兩,可行?”
許澄寧滿意了,鄭重向秦弗伏地跪拜。
“澄寧,愿為世子殿下效力!”
秦弗垂眸看跪了一會兒,這才彎腰一只手將扶起。
“殿下要草民做些什麼?”
秦弗坐回主位上,從書案上拿出兩份折子。許澄寧接過看了看,一本是殿試文章的抄本,一本是寫給嘉康帝的折子。
“陛下有意與赤葭來往,已令父王籌備,誰知,又聽了你那兩個故事。”秦弗彈了彈文書,“你倒是聰明,一字未提政腐敗,卻又什麼都說了。”
出于明哲保,殿試文章通篇沒有提到國政,只據實分析了解決辦法,而那兩個故事聽起來像消遣,卻把豪強侵占土地、百姓不得已落草為寇的事實說盡了,而這正是造南地混的源所在。
秦弗看著許澄寧的眼睛,一字一句道:“孤知道你對圣上還有所瞞,君心難測,你可以挑挑揀揀避重就輕。”
“但是,從現在開始,孤是你的上峰,孤不想從我的屬下口中聽到一句假話,無論任何時候任何事。”
他那雙深邃的眼仿佛能看穿人心,許澄寧遲疑了一下,問道:“哪怕說出來會惹您不高興?”
“沒有什麼事會惹孤不高興,只有人。”秦弗往椅背上一靠,“不想惹孤不高興,就別在孤跟前撒謊。”
“現在,把你知道的、心里猜測的,所有事,都說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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