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門輕響,然后有窸窣的腳步聲往床前走來。
崔氏雖然聽見了卻一沒,兩眼依舊茫然的盯著帳頂。
姜悅瞧見床上只有小小的一點兒起伏,慘白消瘦的崔氏幾乎淹沒在被子里,這才幾天不見,整個人已經瘦形了。要不是還有一口氣吊著,跟死人也沒什麼區別。
姜悅心里一疼,眼淚差點兒滾下來。走過去輕輕了一聲,“玨姐姐!”
原本從周誠這邊論,姜悅應該稱呼崔氏為三嫂,可從心底不喜歡周誠這個人,索開玩笑似的跟崔氏說,嫂子你是婆家人,玨姐姐你是娘家人,我傻啊,給自已找個婆家人管著?
崔氏當時還笑小心眼太多,然后也喜滋滋的稱呼為悅兒妺妺。
因為這事兒路大爺還吃了好幾天飛醋,覺姜悅心里憑空又多了個人。本來地方就不大,不嫌啊?
姜悅好說歹說,最后拍口保證,他的空間絕對保留,也是別人的,路大爺這才轉晴。
聽見姜悅的聲音,崔氏失焦的眼眸好一會兒才聚攏到一起,慢慢扭臉,看見姜悅那雙滿是心疼與擔憂的眼睛,劇烈的起來,半晌才‘嗚’的一聲哭出來。“悅兒……妺妺……”
姜悅一下抱住,“我知道,你委屈了!那幫王八蛋合起伙來欺負你,你別怕,咱們先把病養好,回頭再收拾他們。一個一個的,裝什麼大尾狼,真當天底下沒說理的地方不?慣的他們!呼吸放平,我先給你診下脈!”
姜悅手去搭崔氏的腕子,崔氏卻掙著不肯配合。眼淚橫流,哭的說不出話,眼底盡是絕。
治的了病救不了命,已經走到這一步,就算治回來又有什麼意思?
這種凌遲一樣日子,過夠了!
姜悅拿帕子替拭淚,可那眼淚卻如同決了堤的洪水,怎麼也不干。姜悅俯把輕輕抱起來,一下一下著后背。哭吧,痛痛快快的哭一場,把心里的憋屈都哭出來。
崔氏輕的像一片羽,瘦骨嶙峋本不到。嗚咽著,已經虛弱的沒力氣放聲大哭。
姜悅恨的直咬牙,周誠這個王八蛋,不,罵他是王八蛋都對不起王八。
王八也生不出這種混帳東西!
“你千萬別想不開,不為你自已,也要想想你娘!你真要有個三長兩短,白發人送黑發人,你娘的了?”姜悅給廖嬤嬤使個眼,讓把參湯端來。
崔氏嗚的一下,哭的更厲害了。若不是為了娘,也捱不到今天,早一繩子吊死了。
何必這種辱,讓周誠和江鶯以踐踏為樂。
姜悅知道想什麼,正道:“你別以為吊死算橫死,病死只是福薄,你娘親就容易接些?你錯了,覺到的都是失去兒的劇痛,病死和吊死又有什麼區別?”
崔氏嗚嗚的哭著,沒說話,子卻明顯一僵。
姜悅捕捉到這一微妙的變化,暗暗松了口氣,只要還有掛念就好。
崔氏的娘石氏是繼室,又是商戶。崔家上下靠著石氏嫁妝過日子,卻始終有種的傲慢,總覺的高石氏一頭。花你的銀子?那是瞧的起你!書香門第,豈是你幾個臭錢能攀的?
石氏日子過的也不如意,崔氏這個獨就是的生命支柱。姜悅可以想像,如果崔氏出事,石氏也活不了。
這一點,崔氏也明白,現在唯一放不下的,也只有這個。
姜悅繼續道:“說起死,我最有發言權。其實掛上房梁那一瞬我就后悔了,我還這麼年輕,還沒過上好日子,就這麼死了多虧的慌?萬幸我沒死,后面才有跟路大爺在一起的好日子。你也一樣,好日子還在前頭呢,干嘛跟自已過不去,一心求死?”就算死,也不能放過周渣渣!
崔氏眼淚流的更兇了,“五弟……是好人,你有福氣……我、我……”。
挨打罵的苦還能說的出,的苦卻說不出。
哪還有好日子,一眼去全是黑暗,全是無窮無盡的辱。
姜悅用力抱,鼻子酸的厲害。神上的凌比上的折磨更讓人不了,崔氏的痛苦能理解。
正因為理解,姜悅越發的憤怒。摧毀一個人,真的不用什麼高明的手段,只要不停的打擊、指責、漠視、用高高在上的姿態施舍俯視,就足夠了。周誠十余年如一日的折磨,崔氏沒被他瘋,已經很堅強了。
廖嬤嬤端了參湯回來,看見崔氏雖然哭的厲害,可眼里卻有了些活人氣,不再空的。
廖嬤嬤眼淚也出來了,暗道菩薩保佑。五,求您再多勸幾句吧,好歹讓夫人打消了求死的念頭!
好死不如賴活著,誰的日子不是這麼熬過來的?
姜悅接過參湯舀了一小勺遞到崔氏邊,“別想那麼多,先把子養好才是正事。你又不是鐵口神算,你咋就敢斷定你倒霉頂,這輩子再遇不上好事兒?”
崔氏抿,眼底是比絕還深的痛苦。活不起、死不起,怎麼就淪落到這種地步了?
姜悅哽咽道:“玨姐姐,就算不讓我擔心,你也多喝幾口!”
崔氏眼淚又掉下來,半晌低頭抿了一小口。
姜悅忙又舀了一勺遞過去,眼淚圍著眼眶打轉。
同樣是想不開,春花是因為太自私,崔玨卻是因為太無私。自已都沒活路了,還怕擔心!
“喲!都說夫人病的水米不進,原來是裝樣子嚇唬老爺的?這麼一大盅參湯喝下肚,再吃飯還不得補出虛火。”
姜悅正小心的喂著崔氏,后突然傳來一陣腳步聲,然后有有子怪氣的聲音響起。
崔氏像被人狠狠了一鞭子,臉瞬間烏青,‘噗’剛喝下去的幾口參湯全噴出來,噴了姜悅一。
姜悅本不管自已的狼狽,一把抱住崔氏替拍背順氣。
子又道:“哎喲!夫人,您好歹是大家主母,行事怎麼如此不統?真真是丟盡了表哥的臉面!”
聲調語氣簡直與周誠如出一轍,只是更尖酸更刻薄。
姜悅不用猜也知道來人是誰,冷笑一聲,慢慢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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