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右相，來，這邊坐。”

寢殿里，所有人退了出去，只剩下尚未梳洗，還披散著一頭銀發的老皇帝，他抬手示意了一下自己左手下方的椅子。

慕容云上還穿著鎖子甲，連服都懶得去換似的，大步走到椅子前，單刀馬似的一坐。

“皇上，有什麼話，便直說吧。”

連兩個都要‘謀反’的皇子都出去了，勢必，要說的話是連他們也不能知道的。

三朝元老，自有他能知道，該知道的關于皇上的‘另一面’。

老皇帝并不意外他是這般態度，齊嬛突然死在行宮里，慕容云還愿意坐下來好好聊一聊，才真是出乎意料了。

“右相節哀，朕已經打算追封夫人為正三品安國夫人，以告在天之靈，也算對右相一家的一點點心意。”

老皇帝笑了笑，臉上遍布的皺紋被得像壑一樣深。

但是笑意屬實勉強了點，剛剛才被兩個兒子氣到上頭，就算變臉變得再好，也藏不住雷霆之怒后的殘痕。

慕容云聞言，面上無任何表，但還是拱手作禮。

“多謝皇上。”

老皇帝長嘆了一口氣，“別看朕坐在這張龍椅上，坐擁靖國江山，這無可奈何之事照樣不，右相，朕反倒是很羨慕你，今日，朕的兩個兒子愿意為了幫你，來朕的面前唱這麼一出戲，朕可從未有過這樣的待遇啊。”

慕容云微微吸了一口氣，知道老皇帝老謀深算，城府極深，兩位皇子的計謀瞞不了多久，但沒想到他會這麼快明白過來。

慕容云側頭，不聲得瞥了一眼已是暮年的皇上，和記憶里那位意氣風發的二皇子似乎已相去甚遠。

“皇上，七王爺和九王爺都是為大局著想，是老臣魯莽沖，犯下不可饒恕的罪過，雖得兩位王爺點撥醒悟，但也難逃罪責，皇上想如何置老臣，只管置便是，老臣絕無怨言，只是……”

“右相但說無妨。”

“玄甲令既已給了九王爺，日后便不無易主的可能，皇上大可放心，三千玄甲永不再是靖國皇室的威脅。”

慕容云站起，躬一拜，似這一拜，不為他，而是他后那三千玄甲。

老皇帝眉眼微沉，閃過冷的眸子盯著那慕容諾片刻，咳嗽了兩聲：“右相的意思，朕懂了。”

這句話，讓他算是徹徹底底的明白了，這里于算計的老狐貍，又何止他一個？

慕容云帶兵上山，著沐清風和沐鐸聯手查案，又何嘗不是故意做給他這個皇帝看的？

越是藏著掖著的東西，越是會讓人想挖出來，這些日子他派人明里暗里得調查玄甲軍，肯定早就了慕容云的耳目，所以這老家伙就趁著這個機會‘兵變’，把玄甲軍帶上山來，明明白白得帶到他的眼皮子底下。

再用他的兩個兒子為擋箭牌，得皇室認下玄甲軍，自今日起，天下，便會知道玄甲軍歸屬于皇室，是九王爺沐清風的人。

原本是‘威脅’的東西，如今卻輕易不得了，因為這三千玄甲堪稱逆天的戰力，正是兩國戰前沖靖國軍勢的一熱。

用他慕容云的位和一條老命，保玄甲三千，步步為營，籌謀到這一步，倒也算殫竭慮了。

西山上的這盤【棋】，在布兵調將上，老皇帝不得不承認，自己輸給慕容云這個老將軍了。

可惜，這是他們這輩子的最后一次‘對弈’，輸得憾，輸得心服口服。

慕容云轉走到了門口，在手打開門的那一刻，又停下了作，他沒有回頭，背對著老皇帝問：“皇上，老臣離開前，還有一個問題，皇上能給老臣一句實話。”ъ

“好。”

“嬛兒的死，是皇上所為嗎？”

搭在門栓上的手，指骨大，指尖因為用力而微微青白，似乎再多用一分力，便能將整個門栓給拆下來。

慕容云周氣息冰冷，若有人站在旁側，肯定會不由自主得一個膽。

可能他今日之舉，日后不會有人能真正解讀，其實在復仇和保三千玄甲之間，他早就做出了抉擇，若無齊嬛之死，玄甲軍也會在他的設局下【暴】，局面的異變沒有改變結局。

可唯一的變數，卻撕碎了慕容云的心。

此刻，他還有一個機會，一個以自己為賭注的復仇機會，就在后，在那一個答案之后……

如果是，慕容云和沐鐸，都不會活著走出這個寢殿。

“朕，以沐氏列祖列宗起誓，慕容夫人之死，與朕，無關。”

老皇帝一字一頓，字字鏗鏘堅。

咔！

寢殿大門被慕容云拉開，他大步出門檻，頭也不回得走了出去，只留下那個坐在龍椅上，陡然雙肩微沉下來的老皇帝。

他的額側，近鬢邊的位置，一滴汗珠悄然滾落。

……

慕容云走到院中，等候已久的慕容諾等人便立即迎了上去。

“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