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皇抱恙，自有太醫診治。”

沐清風視線落在秦筱遠的臉上，停頓了一瞬，才沉著如墨的眸子道：“本王近日公務繁重，實在分乏，若需要為父皇侍疾，秦副統領還是盡快知會皇兄才是。”

秦筱遠臉也很難看，低了聲音，“九王爺，你可知到了榮安殿前而不，會有什麼后果？”

沐清風眼含譏笑，“他真的以為，本王在乎太子之位嗎？”

言未盡，人已。

沐清風抱著慕容諾大步而去。

……

榮安殿。

秦筱遠推門殿，砰的一聲，一個茶杯砸在了他的腳邊，碎片混著潤的茶葉粘在他的靴子尖上，他卻看都沒有看一眼，垂著頭行禮。

“皇上息怒。”

整座大殿，安靜得可怕，只有老皇帝的怒氣和威彌漫著，讓空氣都隨之凝固，仄。

“好，好，朕的好兒子，真是孝順吶！”

“皇上，九王爺只是一時氣話。”秦筱遠依舊低著頭，保持著行禮的姿勢一不。

老皇帝冷哼一聲，“去把那個賤婢的認罪書張榜公告，朕要讓全靖國的百姓都知道，是慕容家出的叛徒企圖謀害朕的兒媳和皇孫！”

“皇上，此舉只會讓丞相大人和王妃……”

“怎麼？你覺得朕應該顧忌他們？還是……朕應該怕他們？”

“微臣失言，請皇上恕罪。”

秦筱遠直接跪了下來，膝蓋在茶杯的碎片上，他卻像是毫無覺，眉頭都沒有皺一下。

老皇帝瞥了他一眼，又問道：“你從慕容諾那邊，可打探到了什麼？”

秦筱遠垂眸，默了一瞬，才回答。

“臣無能，……”

……

從城張榜公告九王妃中毒案、連環殺人案、梁遠道貪污賄案三案的審查和判決結果，已經過去半月有余。

城中百姓討論至今熱議不減，卻只有中毒案。

慕容家的下人要毒殺皇嗣，這本該是誅九族的大罪，可皇上宅心仁厚，只杖斃了下毒之人，慕容一族均未到任何罰。

但也有人猜測，由此之后，在朝中，慕容一族及九王爺一派的勢力將再難以與七王爺形分庭抗禮之勢。

太子之選，應該很快便要有結果了。

亦有人猜測，慕容一族樹大招風，此舉敲山震虎，是皇上在為未來的太子鋪路，至于慕容一族若再不急流勇退，只怕會落得個狡兔死，走狗烹的下場。

無論外界何種猜測，議論了什麼，卻好像怎麼也驚擾不到沉靜了多日的九王府。

慕容諾把自己關在小院子里很多天了，這期間只外出過三次。

一次，焚了江清的尸，將的骨灰撒進向東而行的冽葭河里。

那一日對沐清風說，江清會化為河流，一直追逐明而去。

但也說，其實江清始終沒有參一點，這世間并不黑暗，人的思想才是，有的地方也必然會投下影，無論在何。

第二次，把阿巧的尸用鑲嵌翡翠和寶石的棺材裝著，送上了慕容家族的墳山上，挑了個風景最好的位置葬了。

“只要你坐起來，就能看到山在眼前，水在腳下，春夏是綠，秋天是黃，冬天是白，這個位置是不是很好啊？”

那一日，沒有哭，始終是笑著的。

慕容承倒是狠狠哭了一頓，他在阿巧的墓碑前懺悔，要是那一日知道馬車里運的是阿巧，他肯定拼個頭破流也會把人搶回來的。

可他再也沒有機會了。

知道阿巧還惦記著他沒還的銀子，慕容承一大把一大把得燒紙疊的金元寶，一邊燒一邊反復念叨著讓阿巧在下面想吃吃想花花，看誰不爽就用金元寶砸它。

第三次，慕容諾去了大理寺，為小琵琶寧兒冤。

拿著數月前秦筱遠派家奴送來王府的木盒，狀告秦筱遠曾在寧兒死那一日曾進過梁遠道的私宅，不能排除他曾經幫助兇手殺人的可能。

證據就是那個裝琴弦的木盒。

兩個木盒雖然尺寸不同，但表面的雕刻紋路一模一樣，無論如何抵賴不得。

這案子被大理寺理，一路提告到了老皇帝面前，最終雖然證據不足，但老皇帝還是判罰秦筱遠撤去衛軍副統領一職，繼續擔任他的翰林院太傅。

辦了這三件事后，慕容諾便連院門也不肯邁出去一步了，每日傍晚都在院子里煮一頓火鍋，有時候是小喜陪著吃。

有時候是左卿卿和慕容承來陪著吃。

但更多的時候是沐清風，他白天在大理寺忙公務，審查沐鐸抓回來的俘虜，可一點進展也沒有，到了酉時就走人，誰都攔不住。

回來后，他不厭其煩，陪著慕容諾準備火鍋的食材，永遠是那幾樣，他聽消息說過，都是阿巧吃的。

吃了半個多月，慕容諾卻越來越瘦，了服，口的骨頭都凸出來了。

再過幾日便到臘月，天氣越來越冷了，屋里加了炭爐，烘得很暖和。但沐清風還是怕慕容諾著涼，答應一起看月亮，條件是必須裹上狐裘。

等慕容諾裹得嚴嚴實實，他才抱著小姑娘坐到窗前。

院子里的樹葉都落了，禿禿的枯枝橫七豎八得向夜幕長而去，月牙掛在枝丫尖尖上，細細的，彎彎的，就像笑起來的人眼睛。

慕容諾看了一會兒，學著月牙的形狀彎起眼睛，眉弄眼到眉心筋，把自己給逗笑了。

沐清風了本不起半點的臉頰，無奈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