拂曉，一輛馬車便踏著晨霧從大理寺出發了。

慕容諾好好睡了幾個時辰，可還是覺得困乏得很，打了好幾個哈欠，眼淚從眼角出來，還沒來得及，就被沐清風一把抱起坐在他懷中。

他抬手，用指腹替去掛在鬢邊的淚痕，無奈淺笑，“再睡會吧，到了我你。”

慕容諾微微仰著頭，看見他濃睫也遮擋不住的眼下青痕，不由擔心起來。

“昨晚沒睡嗎？是我睡相太差吵到你了嗎？”

自己睡著之后什麼德行，阿巧抱怨過不止一次了，但后來和沐清風同床共枕了，阿巧便不能再半夜來給蓋被子，也沒從沐清風這兒聽過關于睡相的事，還以為自己‘改邪歸正’了呢。

沐清風卻是搖了搖頭，“你睡著時，很乖。我只是還有南疆俘虜要審查，醒的比你早一些。”

可是醒來的時候，旁邊的枕明明一點痕也沒有。

也沒揭穿他，又捂著打了個哈欠，才嘟囔道：“公務再忙，也要注意子，你可是要當爹的人了，沒有健健康康的子，如何能陪著孩子長大呢？”

沐清風睫了，眉間蹙起淡淡的褶皺來，“諾兒，你……很喜歡這個孩子嗎？”

“為什麼這麼問？”慕容諾腦袋微微偏開，眼神里又添了幾分困。

在宮里，中毒醒來之后，沐清風還跟說起送子觀音，說起他有多與有一個孩子，為什麼現在突然問這樣奇怪的問題，就好像說一句不喜歡，他便能做什麼很重要的決定了似的。

停頓了片刻，沐清風才松開眉宇間的僵，嘆息了一聲，“我只是看不得你如此難。這孩子還未型，便會折騰娘親了。”

“原來如此。”無端端的，慕容諾在心里松了一口氣。

展開笑，“天下間做娘親的，都是要吃點苦頭的，這是孕育新生命的代價，但這份代價讓人期待，也讓人和幸福。”

“若沒有這個孩子，你還會覺得幸福嗎？”沐清風又問。

慕容諾眼神定住，很認真很認真得搖了搖頭，“我會傷心，會流淚，會憾終。”

每一個字，都咬著鄭重且嚴肅得力道說出來。

想用這樣的態度和語氣加重這個回答背后的意義，讓這句話足夠有分量，甚至是不容權衡。

沐清風垂眸，長而濃的睫擋住眼眸中一閃而過的神，勾起角，“我明白了。為了不讓你傷心、流淚、憾，我會護好這孩子，諾兒，別怕，睡吧。”

他怎會看不懂惶措的眼神。

懷中張到微微僵的子，竟然因為在他提及一個個問題時，下意識得向后退，與他疏遠，仿佛他是某種近在咫尺的危險。

可能，這就是一位母親的本能吧？

還有的回答，語氣間的暗示，他可是的夫君，又怎會不明白？

在他輕拍后背的安下，慕容諾才慢慢閉上眼睛，車里的輕輕搖晃，再加上耳邊悉的心跳聲，讓本擋不住困意來襲，可哪怕被周公拽了去，的手還是下意識得搭在腹部，像是一種無聲的保護。

沐清風看著慢慢放松的睡，耳畔卻回響起那夜在榮安殿里，與父皇之間的對話。.七

“老九，這孩子朕也曾無比期盼過。他代表著咱們沐氏脈的延續，亦是江山基業的延續。”老皇帝站在燭臺便，半個子被籠罩，卻也有一半藏在了暗之中。

偌大的榮安殿，空曠冷清，能聽得到他的嘆息，也能聽得到他心中不為人知的算計。

沐清風始終沉著臉。

從什麼時候起，父皇的話該聽多，該信多，他需要一字一句的反復揣了？

大約是在他污蔑凌氏一族，又對慕容錦華毒害母妃睜一只眼閉一只眼，最后將母妃和自己打冷宮時，便一步步了這樣的習慣吧？

在文武百面前，他是明君，是心系天下百姓，仁政民的好皇帝。

但在兒子面前，他簡直像個殘暴無的瘋子。

“諾兒是個好孩子，但慕容一族不是，沐清風，慕容錦華的教訓，你應該看得清楚。”

老皇帝又冷冷得說了一句。

沐清風抬眸看過去，眼眸中冰冷的不見一溫度和，“父皇既然視慕容一族為威脅，最好的辦法，便是立皇兄為太子。”

老皇帝卻是一聲冷笑，“你這是打算要人，不要江山了？小時候讓你看些戲本子，你是不是背著朕看了？”

沐清風無意回答這種毫無意義的問題。

老皇帝轉過來，將自己那一半藏在暗里的子正面迎對著沐清風，天子的威，令整個大殿的空氣也為之肅然。

他瞇了瞇眼，像是很瞧不起眼前這個兒子和他剛才的那句話，“這江山，你又何曾配拿？”

沐清風藏在袖下的手猝然攥，手背上青筋高鼓。

老皇帝最后道：“想想當年二皇子和三公主的下場，想想如今慕容錦華的下場，老九，以你現在的本事，只能勉強護得住一個慕容諾而已，不要貪心。”

“……”

思緒從那座冰冷的宮殿中離，沐清風將頭靠在車上，好似終于藏不住疲憊，閉著眼睛，沉沉得嘆了一口氣。

懷里睡的小姑娘好像到他的緒波，不安得了。

他正要再拍拍安，馬車卻停了下來，車夫在外面輕聲稟報。

“王爺，咱們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