染把心一橫，要當著這麼多人的面跟隋服？這絕對不能夠！

閉眼眸，一副“看你能把我怎樣”的表，大不了就被隋弄一臉面唄~比這狼狽的樣子又不是沒有過，才不在乎。

“快說，你喜歡我。”

隋仍在耳邊催促，但他那沾滿面的手指卻遲遲沒抹下來。見卷的睫羽不停抖，勾輕笑，寵溺地說：“算了，我讓著你，誰教我是你夫君呢。”

隋長臂一松將放開，染深舒一口氣，覺得隋還算有點良心。

誰料他反手就在臉蛋上重重抹下三道白印兒，口中念念有詞：“這兵不厭詐。”

“隋！”染抬起手背蹭了蹭，“逗我好玩兒是麼？我今天跟你拼啦！”邊說邊抓起案板上的面向隋拋去。

李老頭“嘖嘖”好幾聲，無奈地瞟向鄧媳婦兒，抄著雙手道：“我之前是怎麼說的？以后這廚房‘重地’，說什麼都別讓夫人進來。”

“侯，侯爺也不能放進來。”鄧媳婦兒跺腳道，“你老不知道，他們倆以前只在霸下洲里起膩。”

鄧媳婦兒話猶未了，就差點被后嬉鬧的夫妻倆給絆個趔趄。

染趕忙把鄧媳婦兒扶住，含否認道：“鄧家的，你胡說！我啥時候跟他起膩了？我才沒有！”

隋聽了卻異常高興，他一面干凈蹭到自己臉上、脖頸上的面，一面重回到案板前拿起搟面杖繼續搟餃子皮。

“是是，奴瞎說的。”鄧媳婦兒完全是敷衍口吻，“奴不敢了。”

“隋你自己辯白，我什麼時候跟你起膩啦？”染老怒，想讓隋跟眾人講清楚。

隋故意不理，轉首對李老頭道：“你老試試，看我搟得行不行？”

眾人這才圍回案板前，有的和面，有的包餃子，有的往盤子里擺放，有的拿到灶臺鍋中去煮。均默契地不言語，反倒把染晾在原地。越是解釋，越有此地無銀的味道。遂作了罷，挪著腳去幫廚役們洗碗。

闔府吃過餃子，守歲至子時，終于迎來劍璽二年春。待染哄隋睡去時，都已快到四更天。

年節里不勞作，直到過完上元節，方漸漸恢復往常。要是他們生活在雒都，那麼親朋好友間的拜訪絕對不了。可惜他們生活在錦縣，于他們而言這里依舊很陌生，所有的悲歡離合，僅限在建晟侯府這一方小天地里。

往好了說世外桃源，往壞了說閉門造車。

染了然這些道理，知道底下人可以不提前安排計劃，可作為一家主，必須把未來一整年的籌算料理清楚。

剛至初五，染便讓鄧媳婦兒把去歲一整年的賬簿都搬出來。鄧媳婦兒有些不愿，但主子的示下不好反駁，還是遵意取了過來。

“夫人這是何必呢？統共都沒睡上幾天懶覺，今兒才初五，正經的元旦春節里！”鄧媳婦兒按著月份替染擺在小榻幾上，“再說這些賬咱年前都已對過。”

染抻了個懶腰，一手焐在小手爐上，說：“這幾日不是吃就是睡，你覺不覺得我長胖了？”

“不曾有。”鄧媳婦兒左右端詳一番，“夫人太瘦，得多吃點才行。吃胖一點才好……”

染越聽越不對勁兒，嗆聲說：“才好什麼？鄧家的，你在想什麼呢？”

鄧媳婦兒先是支支吾吾的，后來索豁出去，嘻笑道：“胖一點才好生養嘛！先前侯爺腳不好，生孩子的事自然可以放放，如今，咱家侯爺多矯健。奴日日跟在夫人邊，哪看不出來侯爺的心思？”

“我有大。”染點了點羅漢榻的另一側，示意鄧媳婦兒坐下來，“大就是我兒子。”

“大就不能有弟弟妹妹了麼？”鄧媳婦兒不敢坐實，只搭了個邊，“夫人和侯爺早晚得有自己的孩子。”

“大就是我的孩子。”染撇撇，“我和侯爺之間，不是你們想的那樣。”覺得難為，調轉話頭，“我得去送禮。”

“什麼？”

“侯爺只有一個破頭銜，你們都知道的。正月一過，李老頭就得替我出去招募佃農，后面那一百多畝地一起開墾，你說錦縣上的某些人會有啥反應？”

“要是咱家有威有勢力，任誰都不敢說什麼。”

染隨手翻開眼前那本總賬，垂眸仔細瞧了瞧，“可是咱們啥都沒有，這些地不賦稅，占地還那麼大。有的人見了會眼饞，有的人或許還想來分一杯羹。”

“可你到底是建晟侯夫人，降尊……”

“這臉面啊~得掙出來才行，不然擺譜兒有啥用？咱們山高皇帝遠的，跟在雒都不一樣。”染指了指其中一筆賬，“就這些錢吧，都給我拿過來，我去結王夫人。”

“錢倒是不多，咱暫時還能負擔得起。”鄧媳婦兒嘆了口氣，“夫人，咱真有必要這麼做？”

“苗刃齊背后到底是誰，查到現在還沒搞清楚。但與他幾次鋒下來可以看出，他貪財、貪、怕麻煩、怕事。小妾一堆不用多說；東野使團打劫那事，他也是特怕被雒都知曉幕；錦縣百姓鬧荒，他覺得不太嚴重，終是制下來，沒鬧出一點風聲。”

“這人真是場上的老油條。”鄧媳婦兒聽明白幾分，“說他犯法吧，好像并沒有，說他沒有犯法吧，又總覺得很多地方做的不仁道。”

“是啊，前兒還聽郭林他們說，苗刃齊常常置公務到深夜。”染換了只手焐著小手爐，“這麼矛盾的一個人，只能從他夫人那邊下手。我和王夫人近來往切，知道娘家憑靠苗刃齊的份，在錦縣上買田置地做營生。”

“夫人是想把王夫人拉過來伙？這樣以來，錦縣上任誰都不敢多說話。”

“咱家這點地只怕王夫人瞧不上。但我得給喂舒坦了，那枕邊風可比我哭天抹淚說侯爺要死了強。需讓苗刃齊覺得，侯府種田是最后的法子，對哪一方來說我們都沒有半點威脅。”

鄧媳婦兒兀地往地上吐了兩口吐沫，“呸呸呸，大年里的，夫人說什麼死不死的，太晦氣！”

染彎眸笑了笑，又拉著鄧媳婦兒準備起年節禮。給知縣府邸準備的同時，康鎮那邊自然也得預備出來。好在康鎮那邊比較簡單，目的不是很強，不過是擔心他覺得建晟侯沒有一碗水端平，為啥結苗刃齊不結他？

雖說寧梧為染的侍，可這種主持中饋的瑣碎事，一點都不在行。染亦沒打算難為做這些，是以寧梧更多時候還是跟郭林他們在外面摔摔打打，把一府院的男子制得服服帖帖。

這日是第一次進到東正房里來，敞廳中那些鍛煉的械讓眼前一亮。置其中來回走，冷聲問道：“侯爺一日得練上多時辰？”

“不覺得累，就一直練。”隋了束袖，又往四周環視一圈，“地方小了些，可夫人不準我到外面去。”

“夫人說的沒錯，侯爺小心為上。”寧梧轉過子，抱臂凝視隋，“侯府的確不大安全，不然那東野人怎可隨意翻越？盡量別再外面走。”

隋目低垂，沒有回應寧梧的話。

寧梧稍稍一愣，才想明白是自己造次了。隋剛才提起染，實則是在提醒，染在自己心目中的位置。而作為下人，那些“關心”并不應從口中說出來。到底沒有忍住，之前明明一直克制得很好。

“侯爺……想怎麼比？”

“你最擅長什麼？”

“那就用匕首吧。屋子里束縛太多，長劍施展不開。若近搏……”

“就用匕首。”隋打斷說，“上可帶？”

寧梧點首，一掏袖口，鋒利的匕首已亮出來。剛才淡然表瞬間不在，又變了那個極度兇煞的殺手模樣。

“侯爺，承讓。”

寧梧手總是穩、準、狠，令在一旁觀戰的郭林瞬間神一，覺得的氣勢實在太恐怖，就這個樣子，侯爺只怕也不是的對手。

染和鄧媳婦兒在西正房這邊忙活完，約聽到東面屋中傳出打斗聲。

“侯爺跟您一樣，本沒歇息兩日，這是又練起來了。”鄧媳婦兒無奈地搖首，“都是這個子，難怪你倆是夫妻。”

染順著聲音走過來，猜想到應是隋和寧梧在比武，遂輕輕推開房門溜進來，躡手躡腳地躲到郭林后。

“噓！”染立起一食指在邊，示意郭林不要聲張。

染見過隋最落魄的樣子，蜷曲在地上站不起來，佝僂著軀踉踉蹌蹌。那時候總心疼他，因為看過之前的容，知道他從巔峰摔下來，殘廢的不僅僅是雙，還有他的前程和尊嚴。

后來他的雙漸漸好轉，可以走步、跳躍，到后來甚至可以和郭林互相摔打，直到眼前他已可以和寧梧這樣的高手過招。其實贏與輸都不重要，能戰勝自己就好。

“侯爺！”郭林張地喊一聲，把染拉回現實里來。

但見寧梧將匕首抵在隋口，而隋的匕首則橫在的嚨前。

寧梧低眉笑笑：“侯爺恢復得甚好，這一場算我輸了。”

“是平局。”隋收回匕首，面若冰霜，“你退下吧。”

染瞧了眼郭林，語問：“他為什麼不高興？”

郭林更是丈二的和尚不到頭腦，懊惱地聳聳肩，連連說不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