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大太太見母親遲疑,又趁熱打鐵,繼續道:“婚姻是父母之命、妁之言。娘您作祖母的,雖然也能給朗哥兒的婚事作主。但卿哥兒媳婦為母親,心里總會不大舒服吧?”
陳老太太嘆了一口氣:“你說的對。”
是個睿智的老人,否則也不會對庶子和庶子媳婦這般和氣。
“那我跟卿哥兒媳婦說說看看吧。如果不愿意,我也不會勉強。”
“嗯,您看著辦吧。”沈大太太笑道。
又聊了兩句,沈大太太就告辭出來。出了正院門口,就吩咐道:“潘嬤嬤,你也許久沒回家了,去看看吧。如果你嫂子問你話,你也可以把一些風聲放出去,就說老太太打算讓朗哥兒娶蘇姑娘為妻。”
潘嬤嬤曾是沈大太太的娘,原先也是陳家的家生子,了親生了孩子,就被陳老太太看中做了沈大太太的娘。后來沈大太太出嫁,和丈夫、孩子也當陪房跟著去了沈家。但的老母親還在世,哥哥、妹妹及他們的孩子也都還在陳家。沈元嘉鬧著要娶蘇玉畹的事,也聽沈大太太抱怨過。
因此,聽到這吩咐,就明白沈大太太打的什麼主意了,心領神會地道:“太太放心,老奴知道怎麼做。”
“去吧。我先回沈家去了,你吃過晚飯再回去也不遲。”
“謝太太。”潘嬤嬤高高興興地回了家。
潘嬤嬤的兄長的兒,就在趙氏房做二等丫鬟。這事本不用潘嬤嬤自己上陣,只在吃飯的時候點風聲,到了陳叔卿跟父兄吃過飯回去,趙氏就已在房里垂淚了。
“這是怎的了?”陳叔卿一面換服,一面詫異地問道。
他是陳家唯一的庶子,雖說陳老太太會作人,表面上從來把他跟兩位嫡兄一視同仁,但里的苦楚,唯有他自己知道。趙氏嫁過來之后,雖生不大說話,心里卻是個有數的,對他也噓寒問暖,關懷倍至。陳叔卿嘗盡了人冷暖,趙氏的這份關懷,就尤其難能可貴。大風小說
也因此,他們夫妻兩人的,倒比別的夫妻都要好,陳叔卿不要說妾,便是通房丫鬟都沒有一個。所以親差不多二十年,陳叔卿膝下只有陳卓朗和陳兒這一兒一。
此時見得向來不跟人生氣計較的妻子獨自垂淚,他自要問個究竟。
趙氏卻低頭流淚,本不理他。
他只得向趙氏邊的丫鬟詢問。
丫鬟道:“柳葉姑母跟著姑太太回來了,晚飯的時候了個消息,老太太有意讓三公子娶休寧來的那位蘇姑娘為妻。”
陳叔卿想了想,想起前幾日還曾見過的蘇玉畹。他走到妻子邊,坐下道:“那位蘇姑娘我見過。那日跟著韓順家的去給老太爺請安,一大屋子的男人,的舉止卻十分從容,落落大方的。好像……”他蹙眉回想了一下,“似乎容貌也不錯。而且聽老太爺說起,家境也不錯。”他看向妻子,“怎麼,有什麼不好的地方嗎?惹得你這麼傷心?”
趙氏泣道:“咱們是庶房,你跟我一輩子都得為陳家當牛作馬,這我也認命,不抱怨什麼了。可咱們只有朗哥兒這麼一個兒子。他每日拼命地念書,只想有個功名,能讓咱們這一房有個出頭之日,不必時時看人眼。可你瞧瞧,老太太為他挑的是什麼媳婦?一個縣里商戶的兒,年紀輕輕還喪了父。我自己是商戶出,沒有看不起商家兒的意思,我也不是覺得蘇姑娘不好。可萬事怕比較。老太爺和老太太,口口聲聲說拿咱們朗哥兒跟昆哥兒、鵬哥兒一樣看待,大哥、二哥也直說只要朗哥兒念得去書,前途就包在他們上。可你瞧瞧,他們給那倆孩子娶的是什麼樣的妻子,偏到了咱們朗哥兒這里,就只挑一個商戶?還不是把咱們這一房的人看得比他們要下賤嗎?要知道,當初老太太還有讓蘇姑娘給昆哥兒作妾的意思,只是因著長得太像姑母,老太爺不忍,才作了罷。哦,合著咱們朗哥兒的妻子,就跟昆哥兒屋里的妾氏一個地位?這也太欺負人了吧?”
陳叔卿也知道妻子說的在理。沉默了一下,他站了起來:“我去跟父親說說。”
“回來。”趙氏趕喝道。
陳叔卿停住腳步,回看著妻子。
趙氏腮邊仍掛著淚:“咱們不過是道聽途說,又不是正經聽來的,你這樣去說,算什麼?再說,就算真是這樣,你撇開老太太去找老太爺,老太太會怎麼想?暗地里不要恨死咱們?”
陳叔卿是個生意人。做生意,講究的是思維縝,考慮周全。趙氏所說的道理,他又豈能不知?只是他作為一個男人,在妻子、兒子委曲的時候,他不站出來,還能怎麼的?陳老太太是個明人,嫂子姜氏也是個厲害的,跟們玩心眼,他還真沒自信能玩得過這兩個人。
所以,他唯一能做的,就是去找父親。陳卓朗雖是庶房的兒子,但他念書認真,先生也常贊揚他,考個秀才是沒問題的。父親又最欣賞認真讀書的孩子。只要自己跟父親說一下,想來父親不會為了個酷似姑母的那副容貌,就自己前程廣大的孫子娶一個商家吧?
“為了朗哥兒,就是讓老太太恨一恨又有什麼打?反正從我出生起,就把我跟我娘恨上了。就算再恨一點,又有什麼關系呢?”陳叔卿苦笑道。
趙氏怔怔地看著丈夫,隨即大聲哭泣起來。
陳叔卿走過去,把抱進懷里,歉疚地道:“讓你們跟著我委曲了。”
趙氏拼命搖頭,哭聲卻是停不下來,依在丈夫懷里足足哭了一盞茶功夫,這才咽咽地停了下來。
“就算……就算要去,也等老太太明確提出了再去。”道。
陳叔卿點點頭:“都依你。你放心,我不會讓朗哥兒娶那商家的。老太太真要咱們,我就跟爹說我們搬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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