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氏正要說話，忽然外面傳來小丫鬟的招呼聲：“黎媽媽你來了？姑娘回來了，才剛進門呢。”接著，黎媽媽就進來了。

黎媽媽一介下人，最近常來常往的，殷氏也沒在意，對著蘇玉畹垂淚道：“你的臉……我怕退親之后，你再也找不著好親事。所以想親口問問你，是不是真愿意退親。”

“當然要退。”蘇玉畹說著，角嘲諷一勾，”難道娘覺得這樣的我嫁進李家，日子還能好過？”

殷氏點點頭，又道：“而且，退親之事我覺得還是得跟你祖母說一聲，畢竟是這個家的長輩。不經同意就擅自作主，別人會說咱們對老人不尊重。”

蘇玉畹了關嬤嬤們一眼。

殷氏從小那秀才父親的教育，有些迂腐，最是三從四德。蘇老太爺以前發了話，不用天天去請安，一個月只需初一、十五過去就行了，加上蘇老太太不是親婆婆，換了別人，肯定樂得躲清閑。但殷氏卻不這樣，只要沒有大事，必定天天去請安的。

既去請安，又遇上這樣的大事，殷氏對老人又十分尊重，沒有不跟蘇老太太說起這事的道理。所以在上山前，蘇玉畹一再叮囑關嬤嬤和許媽媽務必說服殷氏，這婚事是“父母之命、妁之言”，既然當初訂親的時候是蘇長清作主，如今蘇長清過世，退親之事就由殷氏作主。蘇老太太那里，只需事后去說一聲就行，不必事先請求同意。

不用想都知道，要是蘇老太太得知李家要退親，為著自己的親孫的名聲著想，是死活不會同意的。至于蘇玉畹的幸福，就管不著了。雖然對殷氏和蘇玉畹姐弟幾人不至于苛待，但那也是畏懼于蘇老太爺和蘇長清。想要把蘇玉畹當親孫一樣疼，為往后的長遠幸福著想，那是絕對不可能的。

如今殷氏把事拖到這時沒去請示蘇老太太，想來關嬤嬤等人功不可沒。

關嬤嬤覺到的目，連忙笑道：“黎媽媽一再勸說太太，說這事讓老太太知道了，定然會為了凌姐兒和蕓姐兒，阻止咱們退親。老太太不同意，再想退親就難了。所以太太就把這事給瞞了下來，沒跟老太太說起。”

殷氏這邊不說，宋氏那里，既知道魏氏并不是真心想讓蘇玉畹退親，為著自己的某些目的，想來也不會跟魏氏說，于是二房和三房就一直不知道此事。

蘇玉畹了然。靜靜地看了母親一眼，淡淡道：“既然娘覺得尊重祖母比兒的幸福重要，那就先跟祖母商議一下再做決定吧。”說著，站了起來，“我累了，就先回房了。”說著就要離開。

殷氏被這態度嚇得魂飛魄散。雖然蘇玉畹的目依然寧靜，不帶一波瀾，但殷氏卻敏銳地覺到如果此時再不說什麼，兒將離越來越遠。

顧不得自矜份，連忙起去拉蘇玉畹：“畹姐兒，娘不是這個意思。你是娘的親生兒，娘自然你放在第一位。這親肯定是要退的，只不過是先跟老太太打聲招呼而已，免得別人說你閑話。”

“我不在乎什麼閑話不閑話，我只在乎你的態度！”自父親去世之后，蘇玉畹憋在心里的不滿終于發了。凝視著殷氏，目微冷，聲音拔高了幾分，“什麼規矩，什麼禮教，在你心里，它們比你兒更重要嗎？你別天天去看別人臉，人挑唆，你是怎麼做的？你有沒有把我的話放在心上？我是個孩兒，我才十五歲，我也會累，我也會難。可我天天忙里忙外，遭著二叔二嬸的種種算計，你不說幫我，反倒讓我天天擔驚怕，生怕你犯糊涂，被二嬸挑唆，把整個家都讓人哄騙了去。”

從懷里掏出一張紙，拍在殷氏面前：“這是什麼？”

殷氏看清楚那張紙是什麼時，眼睛瞬間睜大了：“你……這房契怎麼到了你手里？”

“怎麼到了我手里？”蘇玉畹冷笑，”我倒是想問，這房契怎麼到了祖母手里？”

蘇長清對殷氏這個妻子雖然不是特別喜歡，辭世之前仍然為做了安排。因著蘇世昌年小，蘇世盛又不是殷氏親生子，親生母親孟姨娘又有前科，他擔心蘇玉畹出嫁后，殷氏這子那麼弱，往后在家里會兒媳婦的氣，遂給了一張田契一張房契，私藏好，不要讓人知道。要是蘇世昌和蘇世盛長大后娶了不省心的媳婦，他們自己也不爭氣，給殷氏氣，殷氏完全可以搬到那房契上的院子去住，用田契的出息養活自己及下人。

臨終前，蘇長清跟蘇玉畹提了一，就擔心殷氏子糊涂，連手上這點東西都被人哄騙了去。Μ.166xs.cc

卻不想，蘇玉畹忙完明前茶從山上下來時，就得知殷氏把手里的房契送給了蘇老太太。

當時差點沒氣得個倒仰。

父親才去世多長時間啊！

為著這事，差點把殷氏邊除了關嬤嬤以外的其他人都賣掉。只為了不打草驚蛇，才按兵不。

“我……我這是看二叔你太甚，想送點甜頭給老太太，老太太管束一下你二叔，別再為難你……”殷氏被兒這態度嚇著了，神怯怯地道。

“你送得越多，他們就越覺得咱家財產多，也越覺得咱們好欺負，迫更甚！”蘇玉畹冷冷道。

殷氏一呆：“是……是這樣嗎？”眼淚一滴滴地流了下來。掏出手帕，捂住口鼻，“對不住，畹姐兒，是娘沒用，娘做什麼都做不好，娘凈給你添……”

看著這樣的母親，蘇玉畹重重地嘆了一口氣，只覺得全充滿了無力。

父親對母親的那份無奈，今日是真真切切同。

蘇玉畹這麼些年以來，對母親一向是尊重的，今天忽然炸，殷氏知道自己的做法是讓兒寒心了，強抑住淚意，吩咐許媽媽道：“你、你去李家，他們把庚帖送來，我同意退親了。”

許媽媽一向害怕蘇玉畹，見對殷氏發火，更是畏懼，唯唯喏喏地答應了，快步退了出去。

大事即，蘇玉畹心里一松。不過也沒給殷氏好臉，生怕又故態萌生。

淡淡道：“我也累了，先回去了。”

“趕去歇著吧。”殷氏以近似于討好的姿態，親自送了蘇玉畹出門。直到蘇玉畹留步，這才倚在門前，看著蘇玉畹遠去。

蘇玉畹回到日影閣，正了大服準備沐浴，夏至便來報，說蘇世昌和蘇世盛來了。

他們兩人雖然不去念書了，但蘇玉畹卻規定他們每日念一個時辰的書，練半個時辰的字，而且定期接先生考核，考核不合格者，要重新回到學堂念書。今日便是考核的日子，兩人去了先生府上，現在才回來。這甫一回府，得知蘇玉畹從山上下來了，服都未換，就來見蘇玉畹了。

蘇玉畹累了這麼些時日，加上剛才緒波，只覺心疲憊。了兩個弟弟進來說了一會兒話，便讓他們回去了。則洗頭洗澡，好好地睡了一覺。

這一覺足足睡到日頭偏西，才醒來。

見得醒來，一直守在床前的黎媽媽笑著對道：“親事退了，李家已把姑娘的庚帖送過來了。”說著，拿過一個匣子，打開蓋子，遞給了蘇玉畹。

蘇玉畹看到里面的庚帖，拿起來翻了翻，發現正是自己的名字及生辰，心里一松，大舒了一口氣：“太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