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第二日蘇玉畹準備出發去松蘿山時，蘇世盛臉上掛著兩個黑眼圈過來了，十分愧疚地道：“大姐姐，我姨娘病了，吃了藥也沒見好，今兒個我可能跟不了你上山了。待姨娘好些，我再上山。”

蘇玉畹一臉詫異，轉頭責怪立春：“孟姨娘病了？你們怎麼不來稟報我？”

立春上前道：“姑娘病著，今日還得上山，呂嬤嬤不敢打擾姑娘，便稟了三爺。奴婢剛也才聽說，正要回稟姑娘呢，三爺就來了。”

蘇世盛忙道：“是啊，姐姐，我也大了，也能分擔些事了。你病還沒好，今日又要勞，是我吩咐呂嬤嬤別驚你的。”

蘇玉畹點點頭，問蘇世盛：“姨娘的病到底如何？要不要？”

蘇世盛把孟姨娘的病說了一遍，道：“這李郎中醫還是不，吃了他的藥，也只沒再嚴重下去，卻是沒有好轉。”

蘇玉畹深深看了他一眼，轉頭吩咐立春：“去跟呂嬤嬤說一聲，人請霍郎中來，需要什麼藥盡管用，孟姨娘這里一切都聽三爺吩咐。”

立春應了，親自去傳話。

蘇玉畹這才對蘇世盛道：“茶園的事黃管事做了的，我去也只是看著，不需什麼心。你就別掂著上山的事了，在家好好伺候孟姨娘，有什麼事派人來稟我。”

“是。姐姐你就多勞累了。”蘇世盛雖然知道目前，采制雨前茶才是大事，前頭蘇玉畹又給了他管理茶園的任務，他此時應上山，而不是在家伺候姨娘。在別人看來，姨娘再是他親娘，也不過是半個奴才，既有郎中看著病，邊還有一群丫鬟婆子伺候著，哪用得著他這個爺在一旁伺候呢。

可他就放心不下。腹泄這個病，可大可小。往小里說，也就兩劑藥的功夫，再養上一兩天就跟沒事人一樣了；可鬧大了，卻能要人命。主要是這病急，止不住的話，短時間可能人就沒了。他要不在邊守著，誰知道這一群奴才盡不盡心？萬一有個疏忽，他從山上回來，就有可能見不到親娘了。

“你也別太累，保重自己的。”蘇玉畹代了蘇世盛一句，起讓黎媽媽給披上披風，抬腳出了門。

“姐，要不還是我去吧。”蘇世昌也匆匆趕來。

打前兒個起他就說讓蘇玉畹在家里歇息，他跟蘇世盛兩人去監制雨前茶，蘇玉畹不肯，他又擔心自己的堅持讓蘇世盛多想，便也沒再多說。現在蘇世盛為了他姨娘沒去山上，蘇世昌哪里放心得下？

“別搗，回茶棧去。”蘇玉畹瞪他一眼。

雖隔著帷帽，蘇世昌還是能覺得到姐姐的怒火。他板著個小臉，立在旁邊不敢再作聲。

蘇玉畹見他還帶著緒，沉聲道：“茶棧的重要，我昨日就跟你說了，難道還要我再說一遍不。”

蘇世昌這才不不愿地道：“姐放心，我知道了。我一定會打理好茶棧，不讓它出事的。”

蘇玉畹這才點點頭，領著眾丫鬟往回廊上走。

可走了幾步，迎面就見殷氏領著一群丫鬟婆子從回廊那頭走來。不由頭痛地了眉。雖說母親、弟弟如此心疼，很窩心，但真不想再面對殷氏的眼淚了呀。

“畹姐兒，這是娘給你做的帷帽。”出乎意料的是，殷氏這一回卻沒有哭，也沒有再阻攔蘇玉畹上山去，而是拿出一個淺棕的帷帽，上面不顯眼地用同的線繡了一圈兒圖案，將蘇玉畹頭上的那頂純黑帷帽換了下來。

蘇玉畹還在熱孝，不能穿戴鮮艷、繡花繁復的服飾。

“謝謝娘。”蘇玉畹放下心來。

“去吧，路上小心些。”殷氏拍拍兒的肩膀，“家里別心，有娘呢。”

蘇玉畹詫異地看一眼，不過殷氏能如此通達理對而言是好事，不再深究，對殷氏行了一禮，轉離去。

此時，蘇府對面的茶樓里，宋氏帶著的小丫鬟春香，正跟李府的王婆子過窗子地盯著蘇家大門口。那里停了兩輛馬車，為首那輛的車夫，正是吳正浩。他此時正仔細檢查車輛的車及車轅，再將馬匹觀察了一遍，發現沒事之后，這才跟后面那輛車的車夫聊起天來。

“出來了，姑娘出來了。”守門的婆子瞧見里面的靜，出來提醒吳正浩等人。吳正浩等人趕散開，各自上了馬車，坐在了車轅上。

不一會兒，立春等幾個丫鬟簇擁著蘇玉畹走了出來。宋氏和王嬤嬤頓時神一振。待看清楚蘇玉畹戴著帷帽后，兩人對視一眼，王嬤嬤站了起來：“我得去跟太太說一聲。”說著，匆匆下樓，去給李太太通風報信去了。

宋氏則坐著沒，直到蘇玉畹的馬車啟程，又把桌上的點心和茶都吃了干凈，才這起，對小春香道：“走罷。”

小春香好奇地了青磚黛瓦的蘇府一眼，小跑著跟上了宋氏的腳步。

蘇玉畹的馬車緩緩朝城外駛去。車，蘇玉畹問夏至：“孟姨娘的子不會有大礙吧？”

“不會。”夏至道，”之所以看起來嚴重，是因為這藥是陸續下的。霍郎中給的藥，又特地代的劑量，不會有錯的。”

夏至的父母曾在霍家做下人，也跟著學了些醫理。后來機緣巧合之下輾轉到了蘇府。故而說的話，蘇玉畹是極相信的。

“等過了這幾日，送些好參給調理子。”蘇玉畹代立春。

因著不放心蘇玉畹，這一回黎媽媽跟著一起上了山。知道自家姑娘為著保炒茶新方，害孟姨娘生病這事心里不安，寬道：“姑娘不必疚。那孟姨娘剛生下三爺之時，以為自己有兒子撐腰，三番兩次挑釁于太太，后來被老爺嚴厲懲罰了一回，這才收斂了，不敢作妖。要不是老爺明察秋毫，又公正嚴明，及時警告，孟姨娘為著三爺，出手害太太和二爺都是有可能的。如今讓吃些苦頭，不過是為著以前的事，收些利錢罷了。”

“還有這事？”立春和夏至倒是詫異了。

黎媽媽點頭：“那時姑娘還小，想是不記得了。”

“媽媽一說，我倒是有些印象。那時盛哥兒剛出生沒多久，被爹爹抱了來讓娘養著，孟姨娘則去莊子上養了一年的病。后來盛哥兒老生病，孟姨娘才被從莊子上接回來。卻原來是孟姨娘對我娘不敬的緣故嗎？”蘇玉畹回憶道。

黎媽媽佩服地看了蘇玉畹一眼：“那時姑娘不過是三、四歲，竟然還記得。可不就是那一回？嘖嘖，姑娘您不知道，原先……”說到這里，忽然打住，訕笑連連擺手，”沒什麼，不說了，不說了。”

蘇玉畹也沒問。知道黎媽媽想要說的話里，可能會涉及到逝去的父親，說出來唯恐不敬。其實黎媽媽不說，有了依稀的那點印象，再聯想起后來下人們的議論，也能猜到接下來要說的是什麼。

孟姨娘是好人家出，人長得漂亮，格又十分爽利，跟子弱且有些糊涂的殷氏全然不同，剛進府里，是很得蘇長清寵的。進門沒多久，便懷了孕，十個月后一舉得男，那時候的孟姨娘立刻得意忘形，開始試起蘇長清的底線來。如果蘇長清不在意對殷氏的挑釁，便會進一步，出手害死蘇世昌，這樣蘇世盛就了蘇家長房的庶長子。到時候再給殷氏下個套，就有很大的機會取而代之，為蘇家大太太。如此一來，就了人生贏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