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玲有了錢,立刻派了個管事去監察屬商量買酒樓的事。
管事自然介紹了自己的份,乃是為玄家主子辦事。可是已經見過慕伊人的冉宗,當然知道此人背後的主子,不會是慕伊人。
對於玄這個姓氏,冉宗正討厭的厲害。雖然得知是他們想要那間酒樓,心中不高興,卻也不能不做這買賣不是?於是立刻開出了好價,一萬兩銀子整。
管事一聽,就知道他是不想讓自己買,畢竟那酒樓地段雖好,但要說價錢,五千兩頂天了。
此時開出一萬兩高價,分明是想讓他知難而退。
管事也是見過風浪的人,不敢得罪麵前的年輕人,隻能好言好語,勸他不要太過分。
然而冉宗是何樣人?如今坐著燒屁的位置,就不怕得罪人。當人冷笑著,讓人把管事給趕了出去。
管事回了家,把監察屬的報價說了之後,玄玲隻當是對方沒弄明白是什麽人家的要買。於是去秦氏之要了玄府銘牌,讓管家帶著,再去一次監察屬。
以為見了玄府銘牌,這位新上任的監察屬都督就會知道厲害,卻不想這反而了冉宗的氣管,當即加價,直接開到三萬兩。
管事當然拿不出來,最後氣的摔門而走。
玄玲這才知道買樓無,氣急不已。
可是本無無可奈何,隻能放棄買下酒樓的打算。
然而,酒樓不買了,柳氏給的銀子怎麽辦?
還回去?那絕不舍得。
不管怎麽說,這三千二百兩銀子,是賺到了。
既然拿了錢不想還回去,人家托的事總要辦是不是?
耽擱了幾天之後,玄玲終於找了個借口,說要給菩薩上香,於是由嬤嬤丫鬟們陪著,去了尚國寺。
白雲珠依然住在寺中。
主要是之前是為了給玄黎祈福才帶發修行的,可是誰知道玄黎又會活過來呢?
活了就活了吧,這本是好事一件,可是如此一來,白雲珠的境就尷尬了。
自己為了玄黎帶發修行,玄黎以活回來就忙著把慕伊人娶回家們,對連問都不問。
之前敬佩重重義的人,也都開始笑話,道自作多,演了好大一場獨角戲。白雲珠憤難當,更不好意思立刻回白家去了。隻強撐著麵子,說自己在寺中久住,聽了大師禪語,也有了頓悟,因此才要繼續在尚國寺多住一些日子的。
白老爺子見暫時不想回去,便也沒有強求,可誰知道,後來又會發生那些事呢?
白家被人放了一把火,老爺子的雙都被砍斷了。盡管堪堪保住了命,卻再也不能站立,如今隻能靠著椅行,子也比從前差了許多。本就是上了年級的人,經過這一場折磨,變得更為老態龍鍾。
整個白家的擔子,就這樣猝不及防地,全部在了白碾上。白家忙得不可開,又哪裏記得起這個寄住在尚國寺的兒。更何況,或許他們沒得有明說,但是心深,卻還是知道的。白家之所以如此,自己的父親之所以變了現在這般模樣,全都因為白雲珠這個養。
不管怪不怪或者敢不敢怪,至短時間之,白家所有稍微知道一點的人,都是不想見到的。
其他人都如此了,更何況白夫人這個本就討厭的當家主母?
自然,按唐氏的想法,正該趁此機會,把白雲珠接回來,好好惡心惡心他們。
不過到底要忙著管家,又要心兒的親事,終究沒騰出手來料理白雲珠。
於是,白雲珠在尚國寺,就這麽一直住了下來。
之後,就再沒有想起要把接回去了,就連白雲非親,回去住了兩日,也沒有人開口留。於是白雲珠又回了尚國寺繼續住著。
所幸白家給尚國寺的供奉,一直是沒有斷過的,因此住的小院子,十分清幽安靜。
日常吃喝,除了不能食葷以外,沒有任何不得意。
原本這樣的日子久了,白雲珠的氣質,應當更加恬靜安然才對。可是事實恰恰相反,要說以前,白雲珠是個溫婉大氣的豪門閨秀的話,現在的,心已經被憤怒不甘占滿了。
一切的改變,是從白雲非回來開始的。不再是白家嫡,一下子從天上掉了下來,盡管日常生活並未到任何苛待,但心緒上的落差,才是折磨的罪魁禍首。
著一氣,隻等著適時發,將所有人炸裂殆盡。
但越是這樣,白雲珠的表麵,就越是平靜無波,除了那雙越發深沉的眼睛之外,任何人都看不出來。
所幸,玄玲是已經不是從前的玄玲了。
一年的婚後生活,徹底改變了,知道心懷恨意的眼睛是什麽樣的,所以一看到白雲珠,就知道是怎麽想的。
“聽說你還在寺裏住著,我便來看看你。”玄玲見了白雲珠,對說道:“許久不見,雲珠姐姐變得越發貌了。”
“紅枯骨,即是空,變和不變又有什麽差別。”白雲珠請坐下,然後笑道:“倒是你,變了不。”
“當初慕伊人去了贇都,不過短短一年,回來便大變。與先前一比,完全是變了一個樣子。我不過是去鄉下過了一段真實時日,這點兒變化,又算得了什麽?”
白雲珠聽提起慕伊人,便不想接話了。
邊噙著淺淺的笑,低頭撥了撥茶葉,問:“我好些日子不曾下山了,山下風景可好?”
“多年不變,仍是紅花綠草而已。”玄玲說完,為自己剛才的話道歉:“是我不好,原知道不該當著你的麵兒提及慕伊人的,是我失言,請你不要計較。”
“我知道你是無心,自然不會放在心上。”
“那便好了。”玄玲歎一口氣,說:“其實從前,我是真的把你當我的嫂子的,隻可惜……哎,命運弄人,不說也罷。”
“是啊!命運弄人,不說也罷。”
“你我相識多年,如今也同是天涯淪落人了。可惜在寺中,不能有酒,不然我們痛飲一場,也能了卻這滿心鬱結。”
白雲珠皺眉:“你與蘇家之事,我已經聽說過了。雖然往事不堪回首,然你如今已經回家,經曆過一番風雨,以後一定會好起來的。”
“誰知道呢?”玄玲冷笑道:“都說是命運弄人,可是命運這東西,究竟又是怎麽安排的?我自問從來不蹭對不起任何人,卻事事被在前頭。那是我的親姐姐啊,為了一己之私,害我至此。”
玄玲說著說著,竟然流淚。
“那些日子,我幾乎以為,自己再也回不來了,不過短短幾日路程,竟隔著天塹,而我會死在天塹那邊。雲珠姐姐,你不曉得我有多麽羨慕你,雖住在寺中,卻到底清淨。白家人不會你做什麽,隻要你願意,這麽幹幹淨淨過一輩子也就是了。而我呢?雖然已經回到家中,可是父母親娘,又開始為了我張羅親事了。上一會生不如死,這一回又會是什麽樣子?我好怕呀!”
白雲珠趕安:“你已吃盡了苦頭,老天公平,必不會再為難你了。”
“老天公平?這話你信嗎?”玄玲冷冷說道:“若老天公平,我會被迫代嫁,我會在那盡折磨?我會死了丈夫,被人暗中辱罵?如今再說親事,隻能做人填房繼室?而我那姐姐呢?如今養尊優,在宮中做人呢。如今位份雖然不高,但那日一到,必也是妃位可得。嗬嗬,就因為這,家中眾人總不肯讓我說一句不好的話。不僅如此,怕是見了,也要好聲好氣,親親地姐姐呢!”
白雲珠終於無言以對了。
玄玲又道:“這些日子我在家中,不敢行差踏錯一步,便是自己生長的地方,也要小心翼翼,就怕被人厭棄了。因我認定你做我的嫂子,當初把慕伊人得罪了個徹底,如今是玄家媳,以後便是當家主母。府中上上下下,誰不捧著?我怕怕極了,生怕記恨舊事伺機報複。但其實這些日子一來,沒有做任何為難我的事,你道為何?”
“不過是因為,本不把我放在眼裏。”玄玲自嘲辦地笑著,說:“哥哥疼,要什麽給什麽。每日為描眉畫,就連去園中散步,也要手牽著手。從前我做未出閣時,隻知道做人兒媳,要伺候婆母,待我去了陶墨,方才知道,伺候婆母有多不容易。可是呢!雲珠姐姐你大約不知道吧?自進了門來,除開初一去我娘麵前奉個茶之外,其他日子,連門都不踏。別說伺候婆母了,便是母親,也不敢讓伺候。全家上下,誰不曉得這般不孝?然而這不孝的名聲,可曾有人聽說過了?沒有吧?那是為何?不過是因為哥哥撐腰而已。哥哥疼,便由著什麽都不做,全家上下,誰不看的臉?若老天公平,哈哈,那為何有人付出再多,卻人生淒苦,有人什麽都不做,就什麽都有了?姐姐住在寺中,日日拜佛,可問過這滿堂的菩薩,如我們這些不被命運偏的人,又該怎麽做?”
後麵那些,白雲珠都沒聽下去了。
隻是問:“公子日日為慕伊人描眉畫?”
“是呀!姐姐知道哥哥畫技了得的吧?卻不知道他那描得眉啊,不曉得多好。可惜姐姐在寺中,大約無緣見到。不過這樣也好,若是見到了,隻會讓你更難過。”
白雲珠沉沉看著雙手幹淨的指甲,實在無法想象,那個優雅淡漠的大公子,為慕伊人畫眉時,是什麽樣的神。
應當是滿懷寵溺的,正如那日看到的一樣。
“如今的我,是隻能隨波逐流了,隻希姐姐想清楚些。”玄玲見不說話,到底沒在繼續說慕伊人和玄黎。轉而叮囑道:“白家寬容,並不會為難你做什麽,可是說到底年紀在這兒,早晚也是要被說人家的。我知道你品高潔,並不會把人往壞想,然而婚姻大事,關乎一輩子,若不是慎重,這一生,便在泥潭中出不來了。”
白雲珠道謝:“為難你提醒我,多謝了。”
“雲珠姐姐大約還不明白親代表著什麽。”玄玲搖搖頭,說:“親代表著的,不僅僅是一門親事,而是你的下半輩子。而這下半輩子,卻是要與一個人相濡以沫,同床共枕,肢纏,生兒育的……”
玄玲話還沒說完,白雲珠就恥的抬不起頭了。
雖然滿心的恨意,卻到底沒有細想過婚後的事。當然,除開和玄黎。
“而那種事,除了心中慕之人之外,換做任何人,都會讓人惡心的想死。雲珠姐姐,你若再無心上之人,便不要親了,或許守在寺中,常伴青燈古佛,才是最好的選擇。”
白雲珠一愣,到底沒有想過孤苦一生這種事。
因得不到玄黎的喜而難過,為他對自己的付出視而不見而憤恨。但是,就明知他已經娶妻,自己也可能再與他在一起,卻也從來未想過,當真這一輩子不嫁人了。
但是玄玲說的沒錯,除了玄黎,自己還能嫁誰?
換做任何一個人為自己的丈夫,大概都會生不如死吧。
尤其是現在已經所有人知道,自己並不是真正的白家嫡之後,能夠嫁到的丈夫,也隻能是一些俗莽夫。
但那兩個人呢?把害這樣,確定依然安穩肆意地過著他們的好日子,然後生活如意,子孫滿堂?
白雲珠死死掐著手心。
一連串的字眼在心中狂奔而過,去死吧去死吧去死吧都去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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