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候桃始華，二候倉庚鳴，三候鷹化為鳩。

驚蟄之後的幾場春雨，徹底驅散了整個隆冬以及早春的寒氣。

兩個不當值的丫鬟閑來無事，把春日薄衫翻了出來，準備洗一洗黴味，以備不時之需。

如今們居住的院子，做錦墨居。院子雖然不大，但是一應用擺設，也都十分致。院子朝向好，早上的太，總是能不偏不倚地照在庭院當眾的那一簇杜鵑花從上。

那花叢裏住了一窩小貓，到不是家裏誰養的，隻是不知怎麽跑了進來，在那裏安了家，不久後生了一窩小崽子。原先這錦墨居並未住人，看門的婆子見這小東西也沒什麽大不了，便沒有聲張，直接無視了那茸茸的一家子，任憑它們將那從杜鵑花當了自己的家。

後來新姑娘的被接回來，自家主子，也被從原先的院子趕出來，安置在了錦墨居。

要說起來，這錦墨居本也就是給家裏的姑娘們準備著，從前住過高幾輩兒的姑。

後來實在是家裏的夫人們不給力，生來生去，也沒生出個姑娘來，於是這幾座致的小院子，便一直被空置著了。

所以這錦墨居雖然一直無人居住，但不論是大小還是擺設，其實都不差什麽，當白家嫡的居所，怎麽也都足夠了。隻是凡事都怕比較，當初白雲非沒回來之前，家裏隻有白雲珠這麽一個金尊玉貴的小姑娘，住的地方，自然千好萬好，比大公子都差不多了。所以當被從原先的院子搬出來之後，住到現在的錦墨居，便覺得不是，如從天上掉到臭水裏去了。

為著這些，這段日子一來，白雲珠的心就不是很好。不說了，就是跟著的丫鬟仆人們，心中也是不甚滿意的。

對住的不滿意還隻是其次，更讓們在意的，是往後自己的前程。

換在以前，們是從來不曾擔憂這一點的，畢竟誰都知道，白家姑娘份高貴，又是家裏唯一的兒，不論將來嫁給誰，這親事也不會差了。

為得用的丫鬟，們的前程自然也千好萬好。

所以在過去的很長一段時間，們的差事，是整個白家下人們最喜歡最的。甚至比一般哥兒邊伺候的差事都還要好。

曾經還有人為了能在院子裏得到一個掃撒的位置，結了不人送出去大筆錢財，最後事沒辦，都不敢聲張呢，就怕不曉得得罪的上麵的人，失去了下次有可能的調用機會。

誰會想到呢？這整個白家最為尊貴的姑娘，居然是個冒牌貨？

太太的態度，們已經是看到了的。一個不知來曆的野丫頭，在白府金尊玉貴地當了十幾年的嫡姑娘，這潑天的富貴也夠了，往後，怕是再也別想過以前的日子了。

眼下雖然沒人說什麽，礙於麵，白家大概做不出直接把人趕出家門的事。但是再想要以白家嫡的份出嫁？那是萬萬不可能的。

就這，都還是往頂好了想的，太太不高興，如若當真不在乎麵名聲，直接把人趕了出去，也沒人能說得了什麽。

哪怕正如大家猜測的那邊，是老爺在外麵與旁得人所生的外室，究竟還是白家脈，那又是另一個說法了。

既然是白家脈，太太當然不能把人趕出去，但是的親事，卻絕對不會再為心。自然而然的，也不會拿出自己的嫁妝補一個害了自己兒的外室。

大房這一攤子，且還著呢。

丫鬟們一邊在心裏盤算著，一邊想法子找人調換差事。

以白雲珠以前的地位，能在邊當差的，大都是有幾分能耐的。不管是本機靈還是背後有可靠的人，都是能想到辦法的。立刻換個頂好的差事或許不可能，但逃離前程不明的白雲珠邊，卻容易得很。

於是這些日子，因為種種原因，離開錦墨居的丫鬟已經好幾個了。

把一切看在眼裏的嬤嬤也不說什麽，見人手不夠，也隻隨意借調了幾個小丫頭進來，隻確保白雲珠邊伺候的人不，就可以了。

所幸白雲珠一向不把這些事放在眼裏。以前是份尊貴，在院子伺候的下人想要保住差事，自然萬分用心。另一個呢？也是唐氏有私心，從來沒有想過要教怎麽管家。

所以別看白雲珠邊幹幹淨淨井井有條，實際上，那一切都跟自己沒有什麽關係。

唐氏想讓活在自己營造的安全區域裏，自然是不會給長起來的機會。

現在，隻要願意，隨時把人走，恐怕恐怕連個下人夠管不住了。

不過短時間，唐氏沒有這個想法，公公和丈夫的態度不得不在意。因為白雲珠的命運，關乎著自己兒的命運。不可能放任這麽大一個不確定任由離自己的掌控。

於是了好些人的錦墨居，眼下依舊沒有出現任何問題。

白雲珠又傷心了一個晚上，這會兒還沒起來。丫鬟們燒好了水，等了半天也沒有聽見裏麵有聲響，便聚在一起閑聊起來。

“這都日上三竿了，姑娘還不起來，怕是晌午的飯都趕不上了。”

“說是昨兒夜裏又睡不著，半夜三更爬起來在院子裏愣愣站著，值夜的慶慶姐嚇了個半死。天快亮時才回屋去呢，不睡夠三五個時辰，自然起不來。”

“倒是睡得好，可憐咱們呀陪著肚子了。”

“噓！可別胡說！”

“我哪裏胡說了？是主子，清早不起來，便沒得咱們先吃飯的道理。這回更好，晌午飯也不吃了，這般一天天連著下去，誰曉得還有幾天命？咱們是伺候人的，命不貴，卻也不能這般做賤人不是？這又不是以前了，錯過了大鍋裏的飯，還有小廚房能煮點兒東西……”

以前白雲珠是什麽份，小廚房都開了兩個。現在這種待遇，當然是沒有了。

“快別說了，被聽到了。”

“聽到就聽到！”

小丫頭話剛說完，就見門吱呀一聲被推開了。

白雲珠昂首從屋裏走出來，目不斜視地走到們麵前，看也不看們地，吩咐說：“本姑娘要洗漱，去把熱水取來。對了，你們兩個今日辦事不利，惹了本姑娘不高興，罰一整天不許吃飯。”

說完冷笑一聲，又轉個回屋去了。

便是份再改變了，也依舊是家裏的小姐，不是們這群賣為奴伺候人的丫頭可以肆意辱的。

白雲珠故意提醒們，不論如何，們也是的下人。

這在以前，是絕對不可能的。

人人都知道，白家小姐生溫，不管是對貴人還是對家裏的下人，一向平等視之，從不會因為對方的份如何，而故意瞧不起人。

溫賢淑，善良孝順是上最明顯的標簽，連最不喜歡的慕伊人，也挑不出的不好來。

那是當然的，因為是白家嫡，是白家這一代唯一的個孩兒。上有父母疼寵，下有兄弟友。想要什麽都東西，多的是人爭著搶著送到的麵前來，不需要去爭搶，不需要去揣人心，不需要去看人臉，想要的一切，就沒有得不了的——就連玄黎，不也是幾乎就要得到了嗎？

但是現在不一樣了。

份的改變，改變的不僅僅所有的居所以及日常的吃穿。

隨之改變的，還有所有人看待的方法。

以前的，就算做的不好，也不會有人說什麽。白家嫡這個環，就已經足夠化一切不足之了。而現在份改變，不僅僅影響了自己，還影響了邊很多人的前程。所以，從前不惜一切為增加環的人，現在也是最開始挑剔詆毀的人。

這隻是外部環境的改變，更加重要的是，白雲珠的心態，也發生了變化。

以前沒有人說壞話，從未遇到過壞人，更沒有遭遇過壞事。所以眼中的世界，是好的，人心，也是善良可的。不管是自己還是別人的錯誤，都是可以被輕易原諒的。

現在呢？伺候自己的丫鬟連自己起來了不來服侍自己，還和在一起說自己的壞話。自己這個主子，他們是徹底不放在眼裏了。

想到母親跟哥哥們的態度，白雲珠終於無比痛苦地承認，一切都是假的。

什麽父母關，什麽兄妹親，都不過是假象。沒有緣的維係，多年相的誼，都能說放棄就放棄。

不能再怕這怕那了。

本來想好的計劃，因為自己的膽怯，一直不敢付諸行，使得家裏的丫鬟都能踩到自己頭上，長此以往，恐怕會真的像們說的那樣，落得被趕出家門的下場。

那樣的事，是絕對不會讓其發生的。

白雲珠吃了午飯，便派人跟白碾說了一聲，告訴他自己心不好，準備一個人出去走一走散散心。

白碾本想讓個哥哥陪著，但是白雲珠不同意，說自己隻想一個人靜一靜，並不想跟哥哥們一起出門。

一個孩子單獨出去不太安全，但是白碾想到背後的那些人一定會暗中保護，所以也就沒有在意，隻提醒白雲珠多帶幾個人，便由著自己出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