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黎回家把藏好的信拿出來，又看了一遍。一封謄抄好的金剛經而已，沒什麽特別。

放暗格之後，又去洗漱更。

玄琪在得知他回來之後，就已經候在門外了。

一直等到他洗漱完畢，這才走上前來，往玄黎麵前一跪，道：“我與晉王兩心相許，還哥哥全。”

玄黎瞇了瞇眼，笑說：“難怪我從宮裏出來就被晉王殿下請回去了，原來他找我，是為了這件事啊？”

玄琪臉上一紅，正要說話，卻又聽玄黎道：“隻是他並沒有說起啊，隻問了問刺客的事，就讓我回來了。”

玄琪的臉又弄紅變了白，很是彩。

兄妹兩人相對而視，一個忐忑，一個坦然。

事到如今，玄琪再也不能裝傻了。

再也不能騙自己，以為玄黎早就忘了那個小孩子。這幾天想了很久，雖然也很後悔自己曾經的作為，但也依然覺得委屈。

當年的確做錯了，但那時的，還是一個小孩子呀。一個鄉下小奴才而已，誰能想到對他有那麽重要呢？

就算有錯，作為一個哥哥，就真的記恨了這麽多年，難道不是他太多分了麽？

本來想，大不了跟他認錯，他的心結不就是那件事嗎？承認了不就好了？那時候就是太小，就是稚，就是想給這個從外麵回來的哥哥一個下馬威，就是故意把那個小孩綁進柴房，然後活活燒死。

坦白了，然後認錯了，他還有理由記恨嗎？

大不了魚死網破，反正都已經這樣了。要是真的聽從了祖父的安排，嫁給那樣的人家那樣的男人，那的一輩子，就真的全部都毀了。

本來想的好好的。

可是當走到玄黎麵前，就又變了以前的樣子。

不敢。

不敢把之前想好的話說出來，不敢告訴的確是自己燒死那小孩。

但那是的確還是小孩子啊，年無知，難道他連一個小孩子做錯事都不能原諒嗎？

玄琪痛哭流涕。

隻希玄黎能過自己的哀傷，明白自己的所思所想。

玄黎卻沒有那麽多時間看痛哭不止，隻道：“既然婚期已經定下來了，就安心備嫁吧，以後安分守己，好好做一個賢良媳婦，不要給玄家丟臉。”

從他口裏說出來的話，跟父親一模一樣。

玄琪無比震驚地抬頭，想起很久之前的一件事。

那時候慕伊人還小，也住在玄家門裏。

有一回參加婚宴回來，很是不安地問玄黎，什麽才算個好媳婦兒。

當時他是怎麽說的？

他說所謂的好媳婦，就是想做什麽樣的人就做，想說什麽樣的話就說。因為護你的人，本不在乎你做的事是對是錯。而不護你的人，也就沒有必要去在意他的死活。

那些話是他對慕伊人說的，自己隻是意外聽見，卻不已。

覺得自己有一個好哥哥，真正仁慈懂。

如今看來，他的所有溫跟諒，早都劃好了等級，給什麽樣的人多關心在意，是分好了的，旁人爭搶不來，隻能對號座。

隻是那個時候不懂啊，因為聽了這句話，才讓以為，自己的哥哥，是天下一等一的偉男兒，會心疼子不易，願意給最多的尊重。

而他是自己的哥哥，便一直驕傲著，以為他會把關，也替自己找一個像他那樣的男兒做丈夫。

這些年，對他的期盼，簡直就像在做夢一般。

“哥，哥哥……”

玄琪沒有抹敢滿臉的眼淚，說：“我知道錯了，那小孩，小孩是因為我而死的。但是，但是我真的不是故意的。”

玄黎沒有理。

玄黎哭著跪走兩步，一把抓住了他的大：“求你，怎麽樣才能原諒我。”

“嗬！”

玄黎笑著搖了搖頭，而後彎下腰來，看著的眼睛，輕地說：“其實從前的事，很多我都已經忘了。不過你若一定要問我怎麽樣才會願意幫你的話，也不是不可以。”

玄琪眼睛一亮，驚喜道：“哥哥！”

“第一，不要我哥哥，讓人覺得惡心。”

玄琪臉上一白，又聽玄黎說道：“第二麽，雖然你連他的名字都不記得了，但你如果能讓小葉子活過來的話，我勉為其難可以幫你。”

“這怎麽可能？”

“當然不可能啊，所以為什麽才說，死了就是死了呢！”

玄黎微笑著，站起來，長一抬，將抱著自己的玄琪踢開。

再不看一眼，瀟灑地轉走了。

院子裏伺候的下人都低著頭，沒有一個人看過來。

玄琪靜靜地在地上跪著，被七月豔烘烤的熱辣辣的青石板，燙得雙辣辣得疼。

這裏是玄黎的院子，知道自家大公子不喜歡這個妹妹，所以本沒有人來勸。

玄琪自己不起來，大家就都假裝沒看見。不知道過了多久，拖延不下去的左丘明泉終於走了過來。

他在玄琪麵前蹲下，歎一口氣，對說道：“起來吧，三小姐，您這又是何必呢！”

“你不是我，你懂什麽。”

玄琪表麻木，一臉的生無可。

換個人看，一定會對心狠的玄黎產生不滿。左丘明泉卻是玄黎的心腹，便是他做的再過分，他也不會認為他有哪裏不對。

尤其玄琪的這件事，在他看來，本就是自己無理取鬧。

左丘明管皺眉頭，不解道：“我知道三小姐您不甘心。但這件事，您求公子也沒有用啊？先不說婚姻大事，定下來本就是父母之命妁之言。老爺子既然做了決定，您要我家公子與老爺子對著幹，這豈不是強人所難？

再者，老爺子一向心疼小姐。會做如此決定，自然是所有考量，您難道一定要違抗老爺子的意思麽？”

“祖父他，是一家之主，做事自然一大局為重。可是婚姻大事，對我門人來說，卻是一輩子的事啊，難道連原因都不知道就被胡嫁去被人家，就該言聽計從毫無怨言？”

“您想知道理由，您去問老爺子去啊？您覺得心有不甘，跟老爺子說啊！天天跑來折騰公子算什麽本事？再說了，說句不好聽的。就算是為了家族利益玄家基業，將你送去聯姻了，那又如何？為世家貴，三小姐您一出生，就錦玉食地養著，不用風吹日曬，不用殫竭慮，便是嫁的人門戶低一些兒，也絕對十裏紅妝，靠嫁妝，就狗您一輩子食無憂了。夫家門戶低一些，背後也有玄家頂著，您斷然吃不了虧。這般一想您又在不甘什麽？”

“燕雀安知鴻鵠之誌？本該翱翔九天的鴻雁被塞進屋簷，還說我有什麽不甘，你懂什麽？”

“翱翔九天的鴻雁？”

左丘明泉聞言大笑：“三小姐有大誌向，小子佩服。您既然有如此鴻願，小子願意幫您一把。”

玄琪還沒來得及，就聽那不知所謂的混蛋說道：“明日一早，我有事要出城，到時候三小姐來找我，我帶你出了城門，再找個借口幫您掩蓋一二，家裏遍尋不得，在這當口，絕不會花費人手大肆尋找。道那時候，您就可以遠走高飛了。外麵天高雲闊，您誌向高遠，正能大幹一番。小子等著看小姐您揚名立萬，到那時候，您若還記著今日我對您的幫助，稍微給點兒好，小子便激不盡了。”

“你在耍我！”

玄黎怒目而視，瞪著眼前這不知死活到的小子。

左丘明泉無語：“三小姐您這話是怎麽說的？不是您自己說的，您是鴻鵠不是燕雀麽？”

沒等玄琪辯解，便又說道：“玄家自小供養，您琴棋書畫樣樣拿手，已經比平常人家的男兒要有有事不。再說銀錢。您十三歲就有了自己的鋪子，這些年必定存蓄不。臨走時隨便帶些，就足夠一般人家花用一世。再說人手，小姐您手段了解，邊忠奴無數，若怕去了外麵遭遇不幸，走時帶上幾個年輕力壯的人手，甚至為了方便，出了京城依舊能打著玄家門楣大行方便，這樣算下來您還有什麽可怕的呢？幹出大事揚名立萬而已，可比平常出的百姓，要容易多得多得多了。”

“一派胡言，我怎麽能做，能做你說得那種事！”

“不是您自己說的燕雀安知鴻鵠之誌？如果是我理解錯了的話，莫非三小姐您的意思，是希公子大發神威，幫您說服了老爺子取消現在給您定下的親事，而後想方設法，幫您嫁給晉王，之後再盡心竭力，輔佐晉王當上太子，再用公子以及玄家的力量，助您登上後位？”

玄琪沒說話，因為好像的確就是這樣想的。

左丘明泉非常驚奇：“三小姐，您是不是對燕雀安知鴻鵠之誌這句話有什麽誤解？玄家若真想要出一個皇後的話，那是不是您跟您也沒關係啊！五姑娘也好，六姑娘也好，九姑娘也好，隨便哪一個，都能奉上後位，們本人是燕雀還是螞蚱都無所謂，跟鴻鵠就更沒關係了。莫非您覺得，鴻鵠的誌向，就是讓人幫著，嫁一個地位尊崇的男人？”

“你侮辱我！”

玄琪隻覺得左丘明泉這張臉醜陋不堪，他不驚人醜，還十分愚笨惡毒。他好大的膽子，竟然敢這麽說自己。

想要反駁，也當然可比反駁。

可是反駁的話，卻一個都說不出來。

左丘明泉跟了玄黎很多年。也知道他，是個多麽能言善辯手段高明的男人。

曾經有很多理由，自豪於兄長邊豪傑無數。現在卻發現本就是打自己的臉。在知道自己的話隻要說出來，對方就一定會有幾十個理由讓辯無可辯，於是最終，隻能嗬斥他無禮，對自己譽基本的尊重。

左丘明泉無奈地站起來，長歎道：“也是我多管閑事，想要開導開導你。現在看來，有些人天生自以為是，總以為人人都該無條件地圍著轉，著也是沒辦法了。”

說著搖搖頭，自顧自地走了。

他邊還有人跟著呢，這次回來，也隻是有是跟公子稟報。但是公子似乎心不好，他還沒有見到人，就已經走了，萬分無奈，他隻好去平家等待，這個時候出去，唯一的可能，是找慕姑娘去了吧。

天天派人在門外守著的白姑娘，知道消息之後恐怕又要哭了。

隻是可惜，自家公子從來不會憐香惜玉，便是對他自己，他都殘忍無比。

慕伊人被他看自己的東西，大概也因為這樣，他才會那樣肆無憚忌地傷害，因為他傷害自己，本來就從來都不遲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