伊人話才說完沒幾天，西南，西北邊關告急，蘇蠻人果然不安分起來。

反王還沒下去的皇帝，這會哪裏還記得起大皇子傷沒傷，立刻召集群臣商議對策。

鎮王時毫吵不出結果的大臣們，這會兒終於能吵出辦法了：求和！

反王尚未鎮，朝廷再分不出兵力兩線開戰。

求和是唯一也是最好的辦法。

朝堂上氣低一片，皇帝悶不已，卻隻能讚同這個方法。

可是要怎麽求和？這件事更加難辦。

蘇蠻人會挑這個時機發難，顯然對尉國遇到的現狀一清二楚。

朝廷一旦求和，對方必然會大張口，更加嚴重的是，即便朝廷同意了，蘇蠻人拿到了好，也不一定會遵守承諾不再進犯。

項其耒急的吃不下飯，不過兩日，就老了好大一截。

玄黎被理所當然地宣進宮，被封集賢殿書院侍讀。品級雖然不高，卻可以直接被皇帝召見。

從宮裏一回來，各家賀儀就送上門了，玄家上下，卻並未顯得有多激。畢竟玄黎一出孝就被封，並沒有出乎所有人的預料。

不過一向深居簡出的老爺子，還是特意將玄黎了過去，大概是為了他出仕之前的教導。

玄黎到了老爺子的書房，出了一開始的問安之外，便站在那不再說話了。

老爺子不喜歡玄黎，這一點他們彼此心知肚明，同樣的，玄黎自己，也並不怎麽喜歡這個上了年紀的老人。

但因為自己的是小輩，所以他的不滿跟在意的，都不能表現出來。不僅不能表現出來，還要為了孝順的名聲對他恭順有加。

玄老爺子也在看著玄黎，半年多不見，又一次被長孫的容貌氣質驚豔。

要不是他與玄家早就離了心，有這樣一個孫子，他高是多麽老懷甚啊！可惜為時已晚，有早年那些齟齬在，這個孫子，恐怕一生都不會把玄家真正放在心裏了。

為今之計，隻要寄希於他的權勢，隻有依托於玄家，他才能夠得到想要的一切。

隻要他還想權傾天下，就不怕他不會看重玄家。

老爺子長歎一口氣，朝玄黎抬抬手道：“坐吧。”

“謝祖父。”

玄黎坐下之後，老爺子便道：“今天開始，你便是朝廷命了，與從前不能相提並論，有些話，也是該提醒你一下了。”

“還請祖父明示。”

“聽說平家將軍，與你關係甚好？”

玄黎前些日子幾乎天天上平家報到，這點想瞞都不行。老爺子會知道是理之中，知道他為什麽去也是理之中。但挨著自家臉麵，老爺子還是拿出了當日他去平府時打出的幌子，說他是去找平厲將軍。

對這個玄家之長的老人，玄黎一向沒什麽話說的。因為他是孫輩，隻從份上，就隻有聽話，而沒有說話的份兒。

見他不把話說破，便也隨波逐流，道：“相見恨晚。”

“你已長大人，跟什麽人結，為長輩原本不該過多幹涉。然而今日你的份已經改變，不再隻是玄嫁公子，為朝廷命，有些話，我還是要提點一下的。平氏位置特殊，深為陛下忌諱，為玄家長孫，一言一行，必然代表了整個玄家。與贇都相過甚，實為不妥。此乃其一。其二便是，白姑娘，到底為大皇子的表妹，你這班無所顧忌……”

玄黎才華橫溢，大皇子必然不會為了一個表妹故意針對他，但白家心裏有刺，會記恨他甚至記恨玄家，就在所難免了。

更何況，白雲珠的世……是那樣的不可言說。

玄黎明白老爺子的意思，便道：“祖父放心，孫子自有打算。隻是祖父當真已經決定，扶持大皇子了？”

皇帝現在還很年輕，要說皇儲，合適的除了大皇子之外，也還有二皇子跟三皇子。

先不說皇帝有沒有短時間之立儲君的打算，就算要選太子，這三位皇子當眾，也不是大皇子最合適。

皇後無子，白貴妃得寵，大皇子雖不是嫡出但是長子，按照份上麵來說，他的機會的確最大。

可關鍵是，未來的變數實在很大。要知道皇帝盡管寵白貴妃，但對世家之一的白家卻也不是沒有防備。如若不然，以白貴妃的寵程度，怎麽可能至今沒被封後？

不過是尚未者的平衡之罷了。那位陛下，從始至終，就沒有真正信任過任何一個人。

難保道最後，皇帝忽然下旨，讓皇後抱養了哪個嬪妃的兒子養，嫡子有了，大皇子的勝算，又哪裏還會存在？

玄黎深深看了老爺子一眼，然後明白了老爺子的意思。

他想要扶持一個無能之君，將玄家權勢，推向極致。

雖然讓人鄙視，但是恰好，他也是這個意思。

玄黎沉穩地應了一聲，說道：“祖父放心，孫兒，會把所有的事都理好的。”

“那就好，下去吧。”

從書房出來之後，玄黎帶著回禮，首先拜訪了白家。

因著被陛下親自取用之事，白家跟其他家一樣，是送來賀禮了的。作為玄家姻親，玄黎的嶽家，親自拜訪回禮，也是理所應當。

對於他的到來，白家表現十分微妙。他們並沒有放棄這門姻親的意思，可是對於玄黎這段時間以來的表現，卻非常的不滿。

為了維護一個早就嫁出去的人，玄黎毫不給白家這個嶽家臉麵，這樣令智昏的模樣，究竟還是那個為人稱讚的世家公子嗎？

至在這件事上，他的表現很是讓人失。

知道玄黎要來，玄家子弟一個都沒出門，全都等在家中，準備看他怎麽給白家代。

玄黎來時，就看到一張張深仇大恨的臉，仿佛恨他恨到不共戴天。

這樣的表現，反而讓絢麗放心了，畢竟為高門出的世家公子們，如果真的準備與他撕破臉，那對他的態度，絕對會和藹親切如沐春風。

會把緒拜倒臉上，顯然是故意做給他看。

玄黎也不與他們多做糾纏，忍了白氏兄弟的為難，沒過多久，就被白家老爺子請進了中院正堂。

老太師明堂高座，用一雙蒼老而又明的眼睛審視玄黎。

白碾恩白兄弟兩人也在旁邊，等玄黎行晚輩禮時，責難地道：“玄公子還是回去吧，我白家門庭低矮，不得你這麽大的禮。”

玄白兩家門第相當，本又是新結的姻親，哪裏會比玄家門第低？不過是表達對玄黎前些日子大臉的不滿，等著玄黎投降認錯而已。

“小侄之前行事莽撞，對白家多有冒犯，今日前來，真是為此事賠罪。”

“贖罪？說得好聽！公子此前行徑，著實讓人寒心。若玄家瞧不起我白氏，不如直說，兩家接婚約便是。我白家雖然無能，卻也不屑高攀，此前種種，隻當我白家瞎了眼。”

白碾言語犀利，毫不客氣。顯然也是篤定了玄黎不會真的反駁。畢竟他已經親自上門，就已經將玄家的態度白了出來。

玄黎怎麽會不明白？白家麵子上過不去，這才當麵給他難堪。如果真的想要接婚約，白家又可比派人想玄家送禮？

兩家的態度，其實雙方心知肚明，玄黎也沒有必要直接說出來。

於是便道：“小侄此前作為，的確有欠妥當，還請伯父恕罪。能與白家聯姻，玄家萬分榮幸，然而小侄猶豫的卻是，玄家兩門侵一家，陛下心中，卻又會作何想。”

“這……”

白貴妃正當盛寵，白家自然也深得帝心，要說被忌諱，那絕對是不可能的。白碾想是這麽想，卻發現白一臉沉重，一時無言，便下意識看向老太師。

話到此間，白太師當然不能再沉默不言。

朝兒子擺擺手，老人長歎一聲道：“帝王心，難以捉，也難怪賢孫侄心中顧忌。但兩級親事已定，再要避諱，也已經太遲。”

“稍有隔閡，總比親如一家要好。”玄黎說道：“眼下王作，邊關不穩，陛下一心國事，自然對世家顧忌不上。然而待所有事平，再一回，是否又會對連一片的世家有所顧忌？玄白李嶽等幾家，李家因舊事，最為陛下不喜，而待玄白兩家聯姻之後，陛下心中，最厭煩的，又會是誰？”

皇帝生多疑，也最恨世家拉幫結派，這一點白家又怎麽會不明白？

再加上眼下社稷不穩，贇都的安定，更為重要，白家沒有看顧好子弟，讓他們找平氏麻煩，很難不讓皇帝覺得，這是在故意給他找事。

白家上下多代為，當然知道其中深淺，原本米打算把事鬧大，偏自家好好的孩子被害的斷了，落下個終生殘疾，這才讓他們沒了定力。

這些事正因為太明白，才更不希任何人說出來，畢竟說出來就是在鄙視白家行事莽撞，甚至不忠皇上，白家上下，可沒人敢於接這種標簽。

玄黎見他們聽了自己的話，麵更為不善。心中一笑，臉上依舊淡然。隻加了一句：“更何況，我這麽做，也是想著，伯父們便是再一時氣憤，也必然會為大皇子著想。”

大皇子啊！

白家兄弟終於一愣，想起了他們聯姻最開始的目的。

玄白兩家聯姻，本就是各取所需。

玄家被白家著把柄，白家也看上玄氏權勢個玄黎的才能。要是有他們兩家扶持，大皇子登上皇位，簡直輕而易舉。

隻有大皇子順利登基，白家的幾代榮華，才算有了保證。就因為這，白家就舍不得玄家這個大助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