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修墨也沒耽擱，拿到信就直接拆開來看。

的確是陸沉淵的字跡，而且用的還是天機門一貫的信手法，也就是說哪怕這封信被別人發現，落到別有用心的人手裏，也不擔心會泄。

花了約莫一盞茶的時間，蘇修墨把信看完，然後運足了力，將信化碎，撒到河裏，很快就消失不見。

“七爺，二爺這信上說什麽？”齊軒問道。

“也沒什麽，就是把最近發生的事簡單的說了一遍。”蘇修墨說道，“我們從清竹山崖頂上扔下去的東西，他們都收到了，就是靠這些東西度過了那段日子。目前他們已經在州知州胡大人的船上，打算跟著胡大人進京，不跟咱們一道了。”

“也對，胡大人畢竟是朝廷命，咱們不出現，就二爺和夫人兩個人，隨便怎麽編份都行，咱們一出現，估計就不好解釋了。”齊軒點點頭，說著，“那咱們現在進京？”

蘇修墨微微思索片刻，然後轉問音若：

“音若姑娘，你會不會騎馬？”

“當然會！”音若點點頭。

“那就好。”蘇修墨當即拍板決定，“齊軒，你和音若帶著其他人，就在龍溪碼頭棄船，改走陸路。二哥他們也才出發一個時辰，你們若是能快馬加鞭，指不定能趕在他們前頭抵達京城。”

“那你呢，七爺？”齊軒聽了這話，頓時疑。

“你還記不記得，之前在太清縣的時候，二哥讓我去查那個展翅高飛的燕子？”蘇修墨問道，“當時因為素媛母子的突然出現，改變了計劃，也就耽擱了。如今既然一切塵埃落定，那我就得跑一趟天機門。”

齊軒想起來了，的確有這麽回事，如果天機門的機存檔裏麵，真的有關於這燕子圖案的記錄，那麽蘇修墨就勢必走這一趟了。

“也好，那麽七爺，咱們就此別過，京城再見？”齊軒拱了拱手。

“嗯哼。”蘇修墨十分傲的點了點頭，模樣很是敷衍，然後領著剛才來送信的人下了船，轉眼間七拐八拐，就不見了蹤跡。

齊軒知道蘇修墨一貫的作風，不太讓別人知道自己的行蹤，所以也就沒管他，隻讓音若收拾了東西，帶著幾個護衛下了船，派人把租來的船還回去，然後在鎮上買了快馬，一路疾馳朝著京城而去。

***

夏季多暴雨。

八月底的天氣，雖已不是盛夏酷暑，但殘留的暑熱未消，就連雨水也像是掐準了時間似的，每天一場，從不間斷。

而且每一次，都是來勢兇猛。

傾盆大雨砸在北上的船上，船帆隨著風雨的侵襲而搖搖晃晃，人躲在船艙裏，停在外麵劈裏啪啦的聲音，約生出一種桅桿快要斷裂下來的錯覺。

幸虧船到底質量好，沒那麽脆弱，連續好多天的風吹浪打，也隻不過比平時搖晃顛簸了一些，並不曾真的遇到什麽危險。

船沒事，有事的是人。

嚴格來說，船上大多數人都是習慣了江河之中風裏來浪裏去的，並不把這些風浪放在眼裏，唯有顧昭雪，有些吃不消。

事實上，從前幾日船進碧江流域之後，就一直趴在床上沒下來過了。

因為每當雙腳落地，那種搖晃眩暈的覺就襲遍全，然後胃部翻湧，心口略堵，不出片刻必定把前一頓吃的飯菜，一滴不剩地全給吐出來。

更嚴重的，連隔夜飯都吐。

沒錯，暈船！

顧昭雪從沒想過自己會暈船，因為在前後兩輩子的記憶裏，這玩意兒本不存在——因為從沒坐過船。

前世是北方人，出門都是公地鐵或者出租，由於的工作質，連度假的時間都沒有，更不用說去會豪華遊的海上行程了。

到了這裏，更是在深山老林裏宅了十幾年，本沒坐過船。

之前在兩河府，定了白衝的船隻北上，也因為白衝出了意外而沒有功，直到這次被接到胡大人的船上，才算是正兒八經的第一次坐船。

剛開始聽平靜的，也沒什麽反應，甚至還能在甲板上幫著小孩驗鳴冤，一點兒不舒服的反應都沒有。

便以為自己沒事。

可沒想到的是，當時沒事，是因為天氣晴好，且水麵平靜。但自從他們上路以來，連日暴雨，水中浪濤翻滾，傳搖晃顛簸，暈船的屬就暴出來了。

第一天的時候，還以為是自己吃壞了東西，吐了一次，整個人蔫蔫的，提不起神。

到後來每天都吐一回，陸沉淵這才發現不對勁，來了句：

“昭雪，你是不是暈船？”

顧昭雪一愣，然後反應過來：“我也不知道，好像……是的吧？”

“你是醫者，想一想有沒有什麽東西能幫你緩解癥狀的？”陸沉淵問道。

“有倒是有，但這船上指不定也沒有這東西啊。”顧昭雪嘟囔著，有些頹喪。

的藥材已經基本上都用完了，而之前補給的時候也沒想著說要補藥材，所以沒辦法給自己煮點藥湯，來緩解癥狀。

陸沉淵沒辦法了，便坐到床邊，一把摟著顧昭雪，將固定在懷裏，免得因為船的顛簸而搖晃，更加不舒服。

顧昭雪也不矯，的確不舒服，而覺得男朋友的重要就在於此，即便什麽都不能做，陪伴就勝過一切。

於是雙手環住陸沉淵的腰，將子在他的懷裏，然後找了個舒服的姿勢一趴，閉上眼睛就不管不顧了。

大約是心裏安穩，外麵的搖晃對而言輕了許多，像是搖籃一樣搖晃著，不多時就把晃睡著了。

這一路都是這麽過來的，大半時間神不振，不是在睡覺，就是在閉目養神。

隻中間有一次，船停靠在碼頭，說是要去采買補給，才稍微好些，睜開眼睛下床走片刻，但沒見到陸沉淵。

等船再起航的時候，陸沉淵回來了，背上背了好大一個包袱，裏麵裝著各種酸的甜的小零，還有幾塊薄荷糖，那是他向鎮上的人打聽來的緩解暈船的良方。

“把這個含著，會舒服些。”陸沉淵說著，塞了一塊薄荷糖到裏。

那清清涼涼、甜甜的覺，頃刻間就從口腔往深沁，直直的鑽到人的心底，一如此刻的心。

“本來還自誇，說自己很強呢，結果一個小小的暈船就把我折騰這樣了。”顧昭雪有些不高興，腦袋蹭在他的懷裏撒。

“好歹也適當給我一個表現的機會，你太強了，顯得我就不那麽重要了。”陸沉淵笑著低語，聲音像是有某種魔力，哄地心裏熨帖舒服。

顧昭雪眉眼帶笑，這個時候，和那千千萬萬個紅塵俗世的子沒什麽不同，聽的甜言語，恨不得每天都聽上一籮筐。

也正是在這種辛苦卻又甜的氛圍裏，船從州一路向北，最終在半個多月後，停靠在京城東邊最大的一個碼頭。

京城，終於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