宮門外,趙亦時朱冠袍,上繡五爪金龍。
這是一儲君的打扮,意味著離那個位置又近了一步,但趙亦時卻沒由來的沉重。
鄭家墻塌,如果是人為,當由刑部徹查;如果是天意,該由欽天監占卜兇吉。
偏偏陛下召他這個太子進宮?
趙亦時本能的嗅出了一恐懼。
走進皇宮,遠遠看到裴笑跟在侍后,一瘸一拐的走來。
錯時,四目相對,裴笑無聲說了兩個字:小心!
趙亦時在心里苦笑。
陛下查抄杜家,批準朱遠墨的請賜,種種跡象看來,他是一步一步將先帝的舊臣換掉。
行事一點不像從前那樣弱,相反,十分的有手段,有魄力。
由此可見,陛下在先帝跟前唯唯諾諾的十七年,其實是韜養晦的十七年。
進到書房,趙亦時跪拜行禮,起目一掃,發現欽天監副監主劉和才躬站在一旁。
“鄭家的事,太子可聽說了?”
“回陛下,已經聽說。”
“太子有什麼看法?”
“兒臣并無看法,一切由陛下裁奪。”
新帝眼皮一掀,“劉大人?”
劉和才忙轉過,看著趙亦時,“殿下,剛剛臣開卦卜算,卦象顯示為兇。”
趙亦時:“劉大人,對應哪樁事是兇。”
劉和才:“鄭家的墻塌。”
趙亦時心怦的一跳,一時竟有些不過氣來。
“太子啊,好好的墻不會塌,好好的鐘也不會不響,多半是有什麼冤。”
新帝目很深,“朕還是想聽聽你的看法。”
趙亦時沉片刻,“回陛下,當年鄭家的案子由三司和錦衛一同追查,鐵證如山……”
“太子的意思,是欽天監算錯了?”
趙亦時愣了愣,只得無奈改口道:“……鐵證如山也未必沒有出錯的時候,就請三司再仔細查一查罷。”
“此案由先帝親手督辦,先帝尸骨未寒,你就讓朕去翻先帝查過的案……”
新帝面一厲:“太子殿下好大的孝心啊!”
趙亦時不可置信地看著新帝,一屈辱從四經八脈涌上來,只得下跪道:“兒臣的看法不重要,還請陛下裁奪。”
“太子啊。”
新帝角一抹冷笑,“朕也很為難啊。”
趙亦時著頭皮:“陛下,此事可以稍后再議,只是百姓的悠悠之口,要先想辦法堵一堵;鄭家的圍墻,也要想辦法補救一下。”
“天下的悠悠之口,可不是想堵就能堵得住的。”
新帝垂目看著他,眼神戾。
“太子殿下就在這宮里住下吧,替朕想一想,是親大于國法,給先帝留些面呢,還是國法大于親,讓朕做個不孝子。”
趙亦時狠狠的攥了攥拳頭,“是!”
一旁的劉和才,此刻恨不得能找個地鉆下去才好。
外間早有傳聞,說新帝在做太子的時候,被先帝厭惡的狠了,以至于登了大位后,效仿先帝,對太子橫挑鼻子,豎挑眼的,百般打,百般。
以至于太子左也不是,右也不是,日子十分難過。
哎,如今看來,這個傳聞竟然是真的。
……
謝知非等到黃昏,也沒等來朝廷的指示。
錦衛那頭,也是兩眼一抹黑,指揮使馮長秀默不作聲,索裝死。
而第二把手蔡四,據說到現在都還沒有出宮來。
領頭的找到謝知非,“三爺,怎麼辦,總不能一直這麼圍下去吧?”
謝知非想了想,“五城和錦衛各留下五個兄弟,在鄭家四周巡邏,三個時辰換一班崗,人手你們自己安排。”
領頭的陪著笑:“還是三爺痛快!”
痛快個屁!
“朱青,安排人手巡邏!”
“是!”
事安排完,謝知非一轉,發現步六還一不的站在他后,忙擺擺手道:“回吧。”
步六不僅沒走,反而上前一步,勾住謝知非的肩,把他拖到了無人的地方。
“小主子,是不是鄭家的案子有問題啊?”
這麼明顯的征兆放在步六眼前,他要再看不出個道道來,那就是蠢了。
謝知非對他坦承了世,但沒有坦承鄭家的案子。
這會四周都是人,他又心神恍恍,“你先回軍營,回頭找個時間,我和你好好說道說道。”
“別回頭,這會就說道。”
牽扯到鄭家的事,步六比誰都急,一百八十條人命呢,萬一真有問題,他覺都睡不著。
“軍營里沒事嗎?”
“能有啥事?”
步六不以為然:“就算有事,也有張奎……”
“老大,老大……”
真是說曹,曹就到。
張奎從馬上跳下來,走到步六邊,咬著他的耳朵低語幾句。
步六神倏的一變,“三爺,我有急事,先走一步。”
謝知非看他臉不對,“什麼事?”
步六擺擺手,一個字也不多說,翻上馬,一揚馬鞭,疾馳而去。
軍營里出事了?
有誰造反了?
韃靼打過來了?
謝知非盯著他的背影消失在黃昏里,剛要收回視線,卻見裴明亭領著幾十個僧人,浩浩走來。
走到近前,僧人們越過廢墟,在鄭家宅子里找了一塊空地,盤坐下,開始誦經。
誦的是往生經,又快又急,聽得謝知非骨悚然。
“誰讓你召他們來的?”
“我自己。”
裴笑一扭頭,見謝知非臉異常的蒼白,“你怎麼了,哪里不舒服?”
“累的。”
“他娘的有我累?”
裴笑自己的腰:“足足讓我跪了兩個時辰,腰都跪斷了,真不知道懷仁從前是怎麼熬過來的。”
“懷仁呢?”
“被進宮了。”
裴笑捂著,聲音含糊道:“謝五十,我算是看出來了,這位新上任的,誰的話都不相信,比先帝還難伺候,是個狠角。”
謝知非冷冷看他一眼,“說這些不相干的話,跟我去一趟別……”
“我不去。”
裴笑直接打斷:“我得監督他們……”
“不去不行。”
謝知非一揪他的后領,裴笑被拖著往前走,“殺千刀的,我說了我不去別院。”
“為什麼?”
謝知非扭頭看著他,“平日里,不是你往別院跑得最勤快?”
“我……”
裴笑見瞞不住,哭喪著臉道:“我被那攪屎傷到心了。”
這話像一道響雷,把謝知非的靈魂劈了兩半。
一半是明亭喜歡攪屎?
另一半是……
“你為什麼不早說?”
早說?
裴笑一臉的憤怒:“小爺我不要臉的!”
————
今天只有一更,下面有個重要的節,沒有設計好,我要推敲推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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