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青他們一夜腳不沾地的忙碌,四九城所有的寺廟都查清。
無一例外,都是最后一下鐘聲,敲不響。
為了妥當起見,第二日裴笑拽上謝知非,親自往城外去。
一通暗查下來,又是那四個字:無一例外。
回到衙門,裴大人命黃芪沖了一盞茶,門窗閉,開始絞盡腦寫奏章。
憋了一個上午,好不容易憋出五百字,裴大人對黃芪說:小爺憋泡屎都沒這麼累過。
折子遞上去,裴笑就等著新帝召見。
一連等了三天,宮里的鬼影子也沒等來一個,這時,裴笑才意識到懷仁說的那句話,并不是危言聳聽。
新帝連他的奏章都不看,果然是屋及烏,惡其余胥。
小裴大人其實料錯了。
他的折子就在案上,只是新帝沒有時間去看,
先帝的靈柩再有幾天就要葬皇陵,宮廷外,滿朝文武都在忙著這一樁大事,生怕出什麼岔子。
錦衛府的審訊依舊進行著,林海,林濤屈打招,隨口咬出了幾個人。
由這幾個人又牽出了一連串的人,錦衛的牢房里,人滿為患。
上司趙文途被折磨的只剩下一口氣,卻還是死死咬定背后沒有指使者,就是鐘沒敲響,他親眼看到的。
馮長秀不新帝的子,忍著沒把人弄死,氣都出在了北鎮司蔡四的上。
大一級死人。
蔡四心里把馮家的祖宗十八代,都拎出來罵一遍,臉上卻依舊唯唯諾諾,滿臉堆笑。
夜,蔡府有人不請自來。
來人,正是謝知非。
謝知非什麼話都不多說,從懷里掏出一份裴大人奏章的抄錄副本。
蔡四接過來,低頭一看,白面臉上驚懼無比。
他便是死上個十七八回,也本想不到,原來那日鐘亭的鐘,是真的敲不響。
良久,他抬頭看著謝知非,低聲道:“三爺為什麼幫我?”
“因為四爺也曾經幫過我,也因為……”
謝知非桃花眼輕輕一揚:“四爺這些年在馮大人的手下伏低做小,委實不容易。”
這話,簡直說到了蔡四的心尖兒上。
錦衛這個地方,說白了就是一個小朝廷。
上位者著、踩著下位者,防止他謀權篡位;
下位者拼了命,想踩著上位者的尸,往上爬;
沒有誰對誰錯,只比誰他娘的心更毒,手更辣。
馮長秀手下有兩員大將,一個是他蔡四,另一個是錦衛南鎮司楊一杰。
楊一杰是漢王的人。
漢王倒臺,也就意味著楊一杰的路到了頭,清算是早晚的事。
馮長秀怕自己出頭,這才變著法的把氣出在他上。
如今有了三爺這個消息……
蔡四按住心里的狂喜,手撐著膝頭,“這事兒,要我怎麼回報三爺?”
“這話說的。”
謝知非臉上卻笑得一團和氣,“我能看著四爺風風走在最前面,心里就很歡喜。”
蔡四看著面前的年輕人,一時間默然。
這位世人眼里紈绔子弟,明明可以仗著太子殿下為所為,偏偏十二分的謙遜,厲害全在里頭。
“什麼四爺四爺的,生分了。”
他笑得眼睛瞇一條:“知非啊,以后該喚一聲四哥。”
“四哥!”謝知非臉上出一記無邪的笑。
把消息傳給蔡四,這是他考慮了幾天后的結果。
馮長秀是先帝的人,新帝雖然用他,但不會用多久,不過是顧及著先帝尸骨未寒罷了。
既然錦衛總指揮使的位置早晚會換人,為什麼不能換蔡四?
蔡四和他相多年,關系已經得很好,但用錢開出來的道,還差了那麼一點意思。
如今,自己給了他這麼大的一個恩慧,日后兩人的關系和從前,就完全不同了。
不圖回報嗎?
想得!
為著晏三合,他想圖得更多。
……
翌日,午時。
一封錦衛北鎮司蔡四的信,悄無聲息地送到新帝的侍手上。
侍趁著替新帝清掃書案的時候,把信放在了奏章的最上面,用鎮紙輕輕一。
兩日后,一巨大的金楠木梓宮從皇宮抬出。
皇室宗親,文武百,僧人道士浩浩地跟隨其后,一直將先帝的梓宮送到了城門外三十里。
接著,梓宮被抬上馬車,直奔皇陵而去。
去皇陵的這一路,異常的順利,不僅沒有“咔咔”的異響,就連個顛簸都不曾有,這讓所有送殯的人,都暗暗松出一口氣。
隨著梓宮被抬進皇陵,永和帝趙霽的一生,真正的塵埃落定。
……
先帝出殯后的第二日,便是清明。
清明就要祭祖。
其實京城高門祭祖,一般會提前幾天進行。
謝家的祖塋遠在安徽府,前幾年謝道之帶著三個兒子回去過一趟,掏錢把祖塋修繕了一下。
京城離安徽府一來一去得大半個月,所以每天清明前,謝家就在祠堂里祭祖。
今年因為山陵崩,謝道之太忙,小兒子也整日不見蹤影,這才在清明當日開了祠堂祭祖。
吉時一到,老子帶著三個兒子點香燒紙,磕頭祭拜。
謝三爺拜著謝家祖宗,心里想的卻是鄭家的人。
又一年了,也該去山上看看他們。
今年他和步六約好的,午后在山下匯合,再一同上山祭拜。
要不要帶著晏三合呢?
最好是帶著。
讓祖父看看當年他拼死護著的孩子,如今已經長到這麼大了。
找個什麼理由把帶著呢?
還是說像上回那樣,不管三七二十一,先把人帶去了再說?
步六那頭,又該找個什麼借口搪塞一下?
如果拜過了鄭家,要不要順勢去沈杜若的墳上看看?
好像不在行,沒有借口啊!
“老三,老三……”
“啊?”
謝知非一激靈,才發現自己還保持著磕頭的姿勢,趕從團上爬起來。
謝道之看著小兒子消瘦的臉,剛要好言好語關心幾句,不想小兒子的話,搶在他前面。
“爹,我衙門里還有急事,先走了。”
謝道之看著他匆匆背影,扭頭看向大兒子。
大兒子一臉歉意,“父親,我也有事要先走,我岳母頭一個清明……”
“去吧!”
謝道之一腔父沒地方出,目落在二兒子上,“今兒個你哪里都不準去,給我在家好好呆著。”
謝不微微一笑。
“兒子本來就打算陪著父親和老祖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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