晏三合不可思議地看著唐見溪。

唐見溪迎著的目，“別的父親怎麼樣，我不知道，我這人雖一事無，但對自己的孩子，會極盡能力保護的。”

驚詫到了極點，晏三合心里突然冒出一點刺來。

“不怕嗎？”

知道我是什麼份嗎？

知道我這個份意味著什麼嗎？

“我是不怕的。”

“你不怕，不代表陶巧兒不怕，不代表唐明月不會怕，不代表單二一不會怕。”

晏三合冷冷道：“小孫子很可，你應該多為他想一想。”

“既然你不同意，我也不強求。”

唐見溪用商量的口吻，道：“那點香的人，換董承風如何？”

這世上本來就沒有幾個人知道董承風是誰；

他與前太子是知音的關系，所以才有了蟄伏在漢王邊故事；

由他來點香，化解所有烏的心魔，再合合理不過，更能掩人耳目。

這也是晏三合想對唐見溪說的話。

“好。”

唐見溪見應下，默默松出一口氣，“孩子，這些年，你是怎麼……”

“別問。”

晏三合轉離開。

夜風吹來了最后的話。

“夜深了，早點歇著吧，明日我就下山，你不必送。還有，多謝你。”

腳步聲遠去。

一個黑影從暗走出來，正是謝知非。

他似乎一點都不意外晏三合的態度，還沖著唐見溪笑道：

“這脾氣，和我初見時一模一樣，一點都不想給別人惹麻煩。”

……

晏三合是在睡夢中驚醒的，醒來，發現床榻邊趴著一個人。

“啊”的一聲，坐起來。

那人也被驚醒，抬起頭。

四目相對。

“謝知非，你怎麼會在這里？”

謝知非看著，“嗯”一聲，了眼睛，“來給你負荊請罪，李不言傷了。”

“傷在哪里？有沒有事？現在怎麼樣？”

哪里還顧得上質問他闖房間的事。

“往里面去點。”

謝知非頂著一張消瘦枯槁的臉：“兩天兩夜沒睡覺了，拼死趕過來的。”

說罷，也不等晏三合，自顧自往床邊一躺。

晏三合舌尖刮著腮幫子，磨磨后槽牙，子往床里挪了挪。

忍下了。

謝知非漆黑的目在晏三合臉上打了幾個圈，慢慢說起那天的事。

晏三合靠在床里，抱著聽著。

不知道為什麼，除了李不言傷，讓揪心外，謝知非說的什麼老皇帝駕崩，棺材異響的事，都讓覺得不耐煩。

棺材裂了才好呢！

并不大度，有些話是為了解開烏的心魔，不得不說。

特別是了夢，嘗到了至親人的溫暖，忽然發現，人與人之間有那麼一瞬間是不夠的。

多想承歡膝下，多想長長久久，多想認認真真他們一聲爹爹和母親。

這幾日沒有下山，執意住在這個院子里，就是等著、盼著他們會不會心，再來見一面。

可惜，沒有！

“事大致就是這樣。”

謝知非出手，握住的，然后一一手指的進去，十指扣。

“至于我惦記你的部分，等我睡醒了再說。”

他慢慢闔上眼睛，聲音縹緲。

“其實不用我說，你看看我的角，就知道了。晏三合，我一定是上輩子欠你的……”

話落，打出一串細小的鼾聲，配著他那張滿是胡茬的臉，是真的累到了極致。

晏三合沉默片刻，想出手，發現本不出來。

拽得死。

看了看天，也了，甚至腳都預備好踢過去，終歸是不忍心，出另一只手，替他輕輕蓋上了被子。

……

晏三合原本第二日就打算下山的計劃，因為謝知非擱淺了。

他理由很充分——再這麼奔波下去，你就等著守寡吧。

晏三合被他的無賴樣氣笑。

怎麼？

就沒有人要了？

就一定要嫁他？

再加上陶巧兒和唐明月也一個勁兒的留，晏三合看在謝知非角一溜水泡的份上，妥協了。

這一妥協，姓謝的便開始得寸進尺。

上午拉著去爬山，采桑葚。

采了也不吃，搗，騙單二一說是酸梅湯。

單二一一口喝下去，舌頭都變了，親他寶貝兒子的時候，兒子嚇得哇哇大哭。

下午又拽著去溪邊釣魚、蝦。

了一手的泥，往臉上一抹，在怒前，又討好又求饒，氣得晏三合起袖子，抄起溪里的泥，也往他臉上抹。

抹完，兩人不約而同地看著面前的人，一起笑出聲。

用罷飯，就在庭院里擺一張八仙桌，把唐明月夫婦上，四人打葉子牌。

他牌技好，一人通殺四方。

唐明月夫婦輸得都要哭了，磨后槽牙的聲音三里外都能聽見。

就他聽不見。

一邊嘲笑他們人笨牌技爛，一邊把銀子往晏三合手里塞，“替我收好了，將來是我的老婆本。”

單二一想找回場子，故意懟他：“娶誰啊？”

他鼻孔哼出一道冷氣，眼睛往晏三合那邊一瞄。

“要你管，準備好份子錢就行了，低于三千兩，你就自己找塊布，把腦袋遮起來。”

單二一氣得哇哇直，“怎麼還有明搶的？”

“明搶算什麼？”

他笑得一臉壞，“來，下一局加碼，十兩銀子一局。”

嚇得單二一把手里的葉子牌一甩，拉著唐明月就跑，一邊跑，還一邊喊：

“土匪，土匪上山啦。”

晏三合笑得眼睛都瞇了起來。

“就看不慣他那得瑟樣。”

謝知非翹起二郎，一副懶骨頭的樣子：“不就生了個兒子嗎？有本事生個兒我瞧瞧。”

說著，他看晏三合一眼，穩穩的把熱茶遞過去。

“回去我就向老祖宗坦白，讓作主替咱們籌備婚事，然后找裴叔要個生龍胎的方，一胎得兩，看我不氣死他。”

“噗哧！”

晏三合一口熱茶噴出來，眼珠子瞪大了，心說，他沒被你氣死，我先被你嚇死。

“晏三合，你這是什麼態度？”

謝知非聲音，還帶著點鼻音，“你都讓我睡你床了，你得對我負責一輩子。”

他說這話的時候，燈籠晃了晃，他黑眸里的溫也跟著晃了晃。

仿佛有什麼東西在晏三合心口一撞。

恰這時，一明月從烏云里鉆出來，照著這不算太好，也不算太壞的人間，也照著庭院里的一雙有兒。

這時，晏三合后知后覺的想到一樁事。

謝知非上山后，在不知不覺中，已經笑過很多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