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董集真算是個理智的人,蘇菱悅心中不免如此想到。
董妃遇上什麼事兒都是個急躁的,脾氣又不好,生又潑辣,往往連話都說不好,有點子什麼事兒,就跟人家針尖兒對麥芒的。
可是董集卻不是這樣的人。
到底是在朝堂上待久了,又在外行軍打仗,統領將士的人,有腦子,也穩得住。
雖然他說的這番話,也還是在懷疑朝宮,可人聽來就是沒有那麼反。
說到底,他的懷疑不是平白而來的。
如今這六宮中,的確只有的朝宮,最能得到毒,畢竟自己就會煉製,本都不必經太醫院的手。
再說了,即便這毒藥不是自己煉製的,那太醫院中有存檔的有毒一類的藥,也每日都有清點記錄,缺了短了,都是要回稟到朝宮,由細查的,除非監守自盜,不然誰了,誰就要倒霉。
是以眼下出了這樣的事,董集對的懷疑,完全合合理。
先前覺得生氣,也是覺得董妃毫沒有恩之心,現在冷靜下來想想,董妃對的懷疑都是有道理的。
那頭董妃見兄長這樣說,心裏便有了底氣,好歹這回兄長是向著的,於是就想開口說些什麼。
可是董集哪裏會給開口的機會,生怕一張口,就要壞了事兒,再衝撞了蘇菱悅。
如今在肖宸宇的面前,他要質疑中宮幾句,說起話來,都要細細斟酌過,唯恐霉頭,惹了肖宸宇不快。
是以在董妃開口之前,董集遞了個眼神過去,示意閉上,什麼話都不要說。
好在董妃從來都肯聽他的,心裏又覺得他一定會替自己做主,也就老老實實的收了聲,把到了邊的話,盡數給咽了回去。
蘇菱悅長嘆一聲,轉過來,正對著董集的方向,一眼過去:「將軍是覺得,一旦出了事,所有人都會把矛頭對上朝宮,所有人的心裏都會懷疑本宮,即便沒有真憑實據,可本宮上的嫌疑仍然是最大的,在這種況之下,本宮還是會選擇冒奇險,給各宮下毒?」
噙著笑,眼底是一片清明:「要說給董妃下毒倒也罷了,畢竟出不俗,有在妃位,本宮之下,便是這六宮之中的第一人,且數年來,又從來是最不懂得敬讓中宮,本宮要除掉,也無可厚非。那本宮敢問將軍,和嬪跟宜才人,又算什麼呢?」
一面說著,頓了頓聲,又哦的一聲拖長了尾音,在董集回話之前,又自顧自的說下去:「和嬪也算是世族貴的出,一進宮就封了嬪,雖然恩寵平平,但皇上眼裏總歸是能看得到的,照這個勢頭髮展下去,早晚會出人頭地,那不如早點把一併除掉。可是宜才人——」
蘇菱悅又嘖聲咂舌:「本宮堂堂中宮皇后,竟然要對一個小小的才人下此毒手,真是奇哉怪也。要說起來,淑妃有孕本宮不得,那董妃本宮都不打算留了,容妃又憑什麼安好無損呢?」
一連串的質問丟到董集臉上去,登時把董集問的啞口無言。
其實這些不是沒道理,只是董集仍舊覺得說不通。
如果不是,那這些毒藥又從何而來?且關於這一點,從沒有正面回應過,反倒是顧左右而言他,試圖用別的借口,來洗刷自己上的嫌疑。
董集面一沉:「皇後娘娘此言固然有道理,臣也願意相信,皇後娘娘一定是清白的,只是這天下最難堵住的,從來都是悠悠之口,想必娘娘如此聰慧,一定也明白眾口鑠金的道理。如今六宮傳言紛紛,娘娘宮中的毒藥,實在是解釋不幹凈,臣不得不多心,更不得不多問上一句罷了。」
說來說去,他還是揪著朝宮中制毒之事不放過。
蘇菱悅對此倒是不怕的,回過頭來去看肖宸宇,只見他麵皮繃著,看起來像是不大高興,只是始終都一言不發。
拿不準肖宸宇心裏到底怎麼想,但是方才他的確是在為自己開,且福生服侍了他這麼久,對他的心思,揣的是最準的。
在宣合宮的時候,福生既然說,肖宸宇是相信的,也是堅信是清白的,那肖宸宇的心裏就一定是這樣想。大夏中文網www.daxiabook.com
只是為自己辯解了這麼多,當董集再次質問出聲時,他怎麼反倒沒了靜呢?
蘇菱悅略瞇了瞇眼,最大的可能,是他並不願在此事上和董家鬧的太僵。
董妃已經中了毒,眼下雖說命無虞,但畢竟險些喪命,他本就該好好地安董家,先前替說話,恐怕已經董集心生不滿,這會兒解釋了這麼多,董集還是不肯輕易放過,他如果再替自己開口說話,大概董集也要跟他生分了。
念及此,蘇菱悅心下便不由嗤笑起來。
果然在這位天子的眼中,只有他自己的利益,才是最要的,說什麼信任,信清白無辜,真事到臨頭,他也並不會回護於。
不過這也沒什麼,蘇菱悅本來也沒指著靠肖宸宇來維護自己的清白,況且要是拿不準強有力的證據來證明自己的清白,單單憑藉肖宸宇的天子威嚴,將此事強下去,將來六宮中人,只怕把傳的更加不堪,而與董妃剛剛有所緩和的關係,也會再次跌谷底,且比先前更加不堪。
蘇菱悅把目從肖宸宇的麵皮上略收回來些:「臣妾雖在宮中制毒,但皇上大可以太醫院把毒藥拿回去仔細驗看,那些毒藥,與董妃等人所中之毒,並不相同。董妃與和嬪等人所中之毒,像極了寒毒——」
說到這兒,哦了聲:「這也就是臣妾方才為何要讓福生去取暖爐,芷蘭去給董妃煮薑湯的緣故。董妃上所中的,比尋常寒毒更厲害些,折騰了半天,又寒氣侵,所以一定要好好將養著。這些事兒,臣妾一個人說了不算,白太醫是為們請過脈的,皇上傳了白太醫來一問便全明白,臣妾是不是清白無辜,也自然可分辨。至於董妃們上的毒從何而來……」
蘇菱悅回又去看董集:「這不是從太醫院中弄來的東西,所以將軍也不必揪著這點不放。」
董集面一沉,不是出自太醫院?
果然那頭肖宸宇也的話驚了一回,下意識揚聲問:「皇後知道這是什麼毒?」
「不是特別清楚,也並沒有真正見過,只是在醫書古籍上見到過而已。」蘇菱悅腦袋偏了偏,「皇上應該知道,臣妾宮中的小書房裏,藏著許多醫書古籍吧?」
關於這點,肖宸宇是知道的。
先前他有好幾次到朝宮去,都發現把自己悶在小書房裏,後來有一回他起了興緻,就沒等著出來見駕,反倒徑直進了的小書房,那時才發現,原來的書房中,竟然藏著那麼多的醫書古籍,也怪不得會通醫理,原來素日無事之時,都在書房中翻閱醫書。
眼下說董妃所中之毒,曾經在醫書中見到過,肖宸宇自然不疑有他,便點了點頭:「朕知道。」
他短短三個字,董集皺著的眉心,也漸次舒緩開來。
肖宸宇一眼瞧見了,心下也長鬆口氣,便又去問蘇菱悅:「所以早上皇后能及時發現董妃中毒,又有法子施救,也是因為從前在醫書上看到過?」
蘇菱悅說了句差不多:「但那時候臣妾其實並不敢篤定,是直到白太醫到了明仁宮,臣妾又帶著他去了宣合宮看過和嬪與宜才人,才敢確定幾分。」
「為什麼?」
並不是個畏手畏腳的人,也不是個猶豫不決的人,況且淑妃幾次險些遇害,都是及時出手相救,才保全了淑妃母子,對自己的醫,應當是十分自信的才對,為什麼會對董妃們所中之毒這樣不確定?
蘇菱悅當然知道他在問什麼,哦了聲,順其自然的回他:「因為此毒恐怕出自西南苗疆。皇上知道,苗族多毒,又擅用蠱蟲,西南多煙瘴之地,便極適合苗人養蠱制毒。董妃們所中之毒古怪,咱們這裏見,所以最初們鬧不舒服的時候,太醫院為們請脈的太醫,並沒有看出端倪,只以為是天氣燥熱,熱氣打了頭,有些中暑,才會導致渾乏力。二來,醫書中是有記載的,西南苗族的瘴氣,才是最毒的東西,苗人常收集了煙瘴之氣用來葯,製各種各樣古怪的毒藥。所以臣妾後來才想,這東西,大約出自西南苗族,並非宮中之,這也就是為什麼,臣妾近來將太醫院中用藥管的這樣嚴苛,宮中卻還是會出現毒藥了。」
一面說,又一面長嘆了聲:「但是至於這東西是怎麼弄到宮裏來的,臣妾一時沒想明白,還得細細的查下去,才能知道。」
只是蘇菱悅說這番話時,並沒有太過留意肖宸宇和董集二人的面。
他二人對視一眼,早在提起西南苗族之時,心中就已經有了定論。
白家。
容妃在宮裏這樣不餘力,白家也一定會盡全力配合,且就在不久前,白敘才剛得了一批珍寶,進獻給慈寧宮,據他們所知,那批珍寶中,便不乏白敘自西南苗族得來之。
這可真是太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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