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如玉聽沈戈幾次提起過鄭昌明，對此人並不陌生，只是好奇他爲何忽然來家裡拜訪二叔。

林二爺得意道，“我在萬相茶樓聽書時偶遇鄭公子，與他一見如故。”

萬相茶樓雖然店小樸實，但因沈戈花重金請了位口才非常好的說書先生，所以吸引了不好聽書的閒人。

二叔和前來給太守夫人拜壽的鄭昌明，便是有錢有閒之人。

林家是商賈，二叔是庶子，能與縣丞之子攀上，確實是件值得高興的事。林如玉笑著點頭，“別怠慢了貴客，二叔快去，餘下的事給我就好。”

“好，我出去瞧瞧。”

方纔那一齣戲雖是林二爺唱的主角，但主意是侄和大管家想的，板是大嫂拍的。他唱罷退場，到侄唱主角了，林二爺在不在此都無傷大雅，他也好奇鄭昌明爲何忽然來找他。

論年紀，林二爺今年二十九，鄭昌明二十。論份，兩人一個是商家庶子，一個是家嫡子，按說怎麼也湊不到一塊。鄭昌明抱著一定要給林如玉畫人圖的心思，刻意接近討好林二爺，湊到一塊後發現兩人還投緣，這才一來二去竟出了真意。

被請林家前廳後，鄭昌明直接道明來意，“昨日小弟在芳華園吃酒，聽聞二哥府園林景緻不輸芳華園，今日便厚著臉皮來了。”

林二爺坦誠道，“我家裡園子，比芳華園差得遠了，之所以有些名氣，是因爲我家老爺子在世時喜奇石，從太湖拉回兩船石頭，在園子裡搭了一水石景觀，還勉強能眼。”

鄭昌明聞言，眼睛都亮了，“小弟可否一飽眼福？”

如玉在前院書房議事，如梅去了族學，大嫂在房中靜養，此時去園子沒什麼不方便的。林二爺笑著點頭，“若公子不嫌棄，咱們轉去園子裡吃茶？”

“不嫌棄，當然不嫌棄。”林二爺這麼痛快，讓鄭昌明開心不已，隨他賞園。

林宅的園子佔地六畝六，其山水亭臺、花草樹木雖比不得芳華園緻豪華，但卻著奇巧雅緻，全無商賈銅臭之氣。

這著家主人心思的園子，不只令鄭昌明真心誇讚，跟在他後的安王世子賀炯明也很滿意。

若非安自遠的份被識破，此纔是他下榻之所。

林家主母林房氏乃沔州房氏嫡，房氏乃沔州大族世家，教養出的兒即便墮落下嫁商賈，也不會將世家貴的氣度拋了。

難怪，林家能教養出林如玉那般機靈聰慧，全無商賈俗氣的好兒。

賀炯明擡起頭，四下找尋林如玉的影。

此時，前院書房展開了四匹細綢，分別是孔雀綠、朱槿紅、萱草黃和黛。

素細綢上一片片、一條條的雜十分扎眼，綢緞莊的大掌櫃低著頭，一聲不敢吭。

雖然方纔置船行管事時，姑娘一句話也沒說，但林茂毫不敢小看這位林家的長房嫡長。

出於直覺，林茂覺得今日二爺一反常態的沉穩老練，定與林如玉有關。主母出印信退居幕後，手持印信的二爺和姑娘，居然是十四歲姑娘爲主的，年近三十的二爺爲輔。

這說起來像個笑話，但此刻林茂卻覺得，自己更像個笑話。

他們這些在林家商號做了幾十年管事、掌櫃的老傢伙，本以爲林家沒了他們就玩不轉。所以，他們就算犯了錯，主家最多也就是罰倆月的月例，不會被狠罰。

但就在剛剛，林葵十幾年的船行大掌櫃差事，說沒就沒了麼。他自己的兒子，說送就送了。

主家這一手，讓林茂清醒認識到，在林家商號誰是主，誰是奴。

十四歲的林家主事林如玉擡手翻看桌上的綢緞。這批高價購的布料，手冰順，的確是上品。

林如玉想到了後世的波西米亞風，只可惜大夏男著尚素。子著的花團錦簇，也是刺繡出來的，緻的。

染上雜的布料做袍，賣不上價去。所以，這些細綢要麼賤賣，要麼另闢蹊徑巧賣。

林如玉問道，“茂叔打算怎麼把這兩百匹細綢賣出去？”

林茂立刻道，“小人覺得，可以轉賣給西域行商，或者用咱們的海船，銷往海外，海外和西域風土與大夏迥異，或許能賣得上價。”

或許？

林如玉問道，“轉賣給行商，一匹能賣到多？”

林茂回道，“小人已向行商詢了價，十五兩一匹。價錢雖低了些，但總比在庫房裡劃算。”

綢子放得越久澤越差，越賣不上價。

林茂繼續道，“用咱們商號的海船運到海外諸國後，能賣多銀子得看運氣。”

林如玉點頭，這兩樣也想到了。除此之外，提出的用這些布料做絹花和山水畫裳等主意，都被二嬸和府裡的丫鬟婆子否了。

現在，只剩下一個可以嘗試的，“茂叔覺得，將這些細綢製屏風或布簾，如何？”

這個……

剛被殺儆猴的林茂不敢直說不，委婉道，“姑娘的主意自是極好的，只是這段日子，莊裡的繡娘正趕工製冬，剪裁製屏風和布簾最快得下個月。好在中秋之後有重、亞歲和新年，好東西不愁賣。”

化整爲零，一匹布說不定還賣不上二十兩銀子。該說的他都說了，姑娘若一意孤行，不管虧多銀子，主母也怪罪不到他頭上。

“無需咱們綢緞莊的繡娘製作。”林如玉吩咐雲鵑，“去看看二叔和鄭公子在何，若是方便，請二叔回來片刻。”

林二爺很快被請了回來，林如玉將自己的打算告訴二叔，給他三尺長的萱草黃被染的細綢。

林二爺覺得侄的主意甚是有趣，“這等雅事，鄭公子必不會推辭，等著二叔的好消息！”

林二爺興沖沖帶著細綢走後，林茂半晌纔回神，愁容一掃而空，若姑娘此計能，桌上這些染細綢必能收回本錢！

既然本錢收回來了，他兒子是否也能從輕發落？

林茂越想越激，躬行禮，恭敬道，“姑娘，重詩畫義賣會的籌劃準備，可否給小人來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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