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就過個年的功夫,昔日裏千百的貴妃就形容憔悴。
從三十七歲到三十八歲,好像度過十年,又好像用盡餘生。
的蔻丹被去除,厚重的脂洗幹淨,嫣紅的口脂無影蹤,也就顯得沒有那麽保養得宜了。
的眼角有細紋出現,會沒有,麵頰幾塊斑點,連鬢角的發都顯得稀疏。
唯獨熬煮粥的認真與溫,像極了盼夫歸來的妻子。
“其實以前熬粥都是把東西放在砂鍋裏,就再沒品嚐過。”鞠貴妃輕聲道,“因為我知道天家不缺人伺候,也不缺我這一口粥。”
好喝難喝,呈現的就是份誼。
哪像現在,親自把控火候,親自點燃木炭,親自攪拌熬煮,再親自品嚐味道。
原來粥需要下調料才會味,原來豆子得提前浸泡才能煮爛,原來不同食材下鍋的順序不同,原來黏稠需要不停攪拌。
十指不沾春水的人,需要燙幾個泡,熏幾次眼,才能熬出來一碗味的白玉粥呢。
鞠貴妃不知道,隻是輕輕捧起灼燙掌心的碗底,以一種虔誠的姿態,走向乾清宮。
後是稔信賴的管事姑姑,前是笑容滿麵的吳總管。
鞠貴妃卸下寒披風,又笑著點點頭,信步走大殿。
以的份,從來都不需要驗毒,更不需要試吃。
絕對的寵背後,是絕對的信賴。
“皇上。”隨手掩上門,放輕腳步走過去。
床榻之上的男人麵容蒼白,手邊放著奏折與文書,即便是忙碌不停,在看見時依舊敏銳察覺,“阿若今日何故憔悴?”
“上次與你說努力學熬粥,今日終於熬出來一碗。”笑著舉起手,歪頭時帶起幾分俏皮,約與十七歲那年在杏花樹下的樣子重疊。
天家笑著眨眨眼。
他一定是老了,最近總是懷念從前,總是見……從前的人。
“從前是我懶,今日親自熬粥才知道辛苦,更知道這碗粥得來不易,你可得喝個幹淨。”鞠貴妃依舊輕笑,眼底卻泛起淚。
好像,在不舍。
誰能夠舍得呢。
青梅竹馬的,十年玩伴時,順理章相,卻因份連並肩都不能。
二十年榮寵,無盡的偏,日日夜夜竊竊,彼此早就融骨。
拽出來,那得多疼呀。
有時候鞠貴妃會忍不住想,他們要是尋常人家夫妻該多好,沒有那麽多權利與財富,沒有那麽多糾葛與忌憚。
他們在杏花樹下相,孕育出期待的子,為生活努力耕耘,牽著手長滿皺紋。
可憾,生活並非如此簡單。
僅僅是妻和妾的份,就能掀軒然大波,更會影響江山社稷。
他沒得選,也沒得選。
再多的痛藏在心底,哪怕淚水在眼眶打轉,還是起湯匙,舀上一口粘稠濃香的白玉粥,“皇上且嚐嚐。”
滿麵病容的男人啊,前的手也在抖,可他依然強撐住脊梁,笑容滿麵張口。
一點,一點。
湯匙越來越近,眼看著就要送天家腹中。
整個大殿靜悄悄的,連聲音都沒有,世界像是隔絕起來,隻為他們留出空間。
鞠貴妃的手越越抖,越抖越。
在確定天家沒有一搖,舌即將接到湯匙的時刻,終於按耐不住,尖一聲摔落。
靜心熬煮的湯羹與地麵親接,散落一地的同時也發出脆響。
以吳總管和侍衛的機敏早該進,可誰都沒有來。
床上的男人依舊平靜,床下的人卻已經涕淚滿麵。
“為什麽,為什麽不能封我為後,一個後位而已,那麽艱難嗎?”鞠貴妃失聲痛哭,“我今日是不是下毒你也要喝,是不是我們一起去死就好了。”
的終於戰勝理智,不舍得傷害二十年前那個年。
天家揚起角,笑容越來越大,他迫不及待告訴人,告訴那個賭約,告訴可以了。
大殿的門突然被推開。
吳總管似乎在失措地大,有什麽東西自鬧哄中輕巧跳進來,奔至散落的白玉粥跟前上兩口。
“誰家的貓。”鞠貴妃立即回過神,厲聲怒喝,“是不是三公主養的那隻畜牲?趕弄出去!”
吳總管帶著太監匆匆進來,笨拙地捕捉。
貓兒本就靈巧,更何況侍衛在大殿難以施展手。
眼看著原本積攢起來的緒就要消散,鞠貴妃再忍不住怒火,“馬上抓走,死活不論!”
侍衛們這才敢拔出佩劍,對準貓兒。
然而不等他們手,原本活蹦跳的小貓突然摔倒,渾搐的同時七竅流,逐漸失去聲息。
寂靜,死一般的寂靜。
床上的男人愕然握住被褥,床下的人驚恐瞪圓雙眼,見多識廣的吳總管滿虛汗,拔出佩劍的侍衛僵原地。
“這是……這是摔死了?”良久,吳總管強撐著打破沉默,“皇上這畜牲是扔出去,還是送到太醫院?”
沒有回應。
吳總管起頭皮,揮手示意侍衛們退下。
隻是這次,他不敢走了,冒著挨打罵的危險,也要蜷在床尾邊。
“皇上,臣妾沒有,臣妾真的沒有。”鞠貴妃總算回過神,噗通跪在地上,“臣妾真的沒有,這粥是臣妾親自熬煮,連火都是臣妾親自生的,不可能有毒的,絕對不可能。”
越說起來,嫌疑越大。
親自煮的粥有毒,除了還能有誰下毒?
再加上剛才摔碗的作,幾乎是板上釘釘。
鞠貴妃渾冷汗直冒,不明白到底是哪裏出了差錯。
心準備那麽久,要的從來都不是心上人的命,而是愧疚之上的封後聖旨。
自以為天無行為那麽穩妥,況也確實如所料沒有差錯,直到這突然冒出來的貓,直到這被毒死的慘狀。
不應該,不對啊。
白玉粥確實都是親手熬煮,中間甚至不曾休息,也就管事姑姑幫放了點鹽……
管事姑姑!
鞠貴妃驚慌失措站起來,踉蹌到門外,卻隻看到拔刀戒備的侍衛,哪裏還有管事姑姑的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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