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哥哥的事你無需擔心，我自有分寸。”阮清點點頭，便縱翻出窗外，循著原路回去了。

阮桃松了口氣，扶著支起來的窗子緩緩放下，就著搖曳著的微弱燭火將茶盞中的余茶潑進床邊的花盆里，并將其擺回原。

夜已然深了，此時再丫鬟來拾掇只會惹人懷疑，不若自己親自手的好。

阮清來得突然，雖是只待了一會兒，但阮家后院防衛也稱不上松懈，難免會在有心人的授意下對自己這塊方寸之地更為注目。

“本王方才聽見你這熱鬧得很，也不知是在與何人說些什麼有趣的事兒？”

“吱呀”一聲，門毫無預兆地開了，清朗的月映照進屋子里來。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阮桃被這位不速之客驚得幾乎心臟驟停。

玦罕見地僅穿了一襲月牙白的長袍，沒有帶什麼多余的裝飾品，薄微抿似笑非笑，倒是與他素日里的紈绔形象大相庭徑，頗有幾分儒雅隨和的氣質。

只是他上說出的話，聽在阮桃耳中，可與“儒雅隨和”這個詞沾不上邊。

“王爺說笑了。”深吸了一口氣，出一個相當符合宦人家溫婉賢淑的大家閨秀形象的笑容，“只是我素日里喜歡與些死吐心聲，倒倒苦水罷了。”

“哦？果真如此？”玦挑了挑眉，“我倒是沒察覺，錦玉食的阮家嫡，還會有苦事呢。”

“家家有本難念的經，這其中的苦楚，自是不足為外人道也。”

阮桃蹙著眉，想象著自己便是那位古書中素有心疾的人兒，努力做出一副有苦難言的模樣。

“小常在閨中，為排解憂慮有些無傷大雅的小癖好，也不足為奇吧？”

眼見著玦的神似有松，更是繼續揣著明白裝糊涂。

此時阮清應是已經走遠，即便玦心有疑竇，也無法證實。

“只是不知道王爺深夜到訪，所為何事？”阮桃話鋒一轉，將話題引到了玦上。

不僅深夜到訪，連庭院外離得極近的守夜丫鬟都未曾驚，玦此人，興許比自己想象的，藏得更深。

“此月明風清，景宜人，本王不過隨意逛逛罷了。”

玦語氣隨意地仿佛闖別家后院的不是他而是阮桃一般，倒是阮桃一時語塞了。

“子時已過，小子孱弱，便不擾王爺雅興了，請王爺允小安歇。”低垂著眉眼規矩周全的行了個教人挑不出錯來的禮。

“好，好啊，那本王便不打擾阮小姐安寢了。”玦顯然領會了這是在下“逐客令”了，雖面慍，說話也有幾分咬牙切齒的意味，但仍如同阮桃所料，配合地拂袖而去。

阮桃看著他遠去的影，暗道這人頗有些喜怒無常，再回想起方才哥哥的一番話以及師傅的囑托，只覺得路漫漫其修遠兮，一時倒真有幾分焦頭爛額之。

耽擱了這些時辰，早已過了平日里與師傅約定俗的見面時間，再加上近日樓并無大事，今夜也著實不算太平，阮桃便決定不再外出。

某些人的心思，早已是司馬昭之心路人皆知了，可不能授人以柄。

念及于此，阮桃吹熄了桌上的燭火，行至床沿坐下，卻始終覺得太突突直跳。

一時間竟難以安寢，只得和而眠，閉目小憩。

而距阮家不遠的順天府上，卻是一場好戲正在拉開序幕。

冰冷的石板上，一位發髻凌的子跪伏在地上，將頭磕得“哐哐”作響，里只重復著一句話:“求老爺為奴家做主！”

第一聲，驚得順天府邸附近覓食的小鳥騰空飛起。

第二聲，聲如杜鵑泣，字字錐心。

第三聲，像是用盡了全的氣力，將好夢正酣的門房從睡夢之中乍然驚醒。

而此時的順天府尹，正端坐廳前，與玦對弈，不時拭著鬢角的冷汗。

這位玦王深夜約他對弈，雖說京中眾人皆知玦王不當今圣上寵，但畢竟是天家貴戚，怠慢不得。

再者，這些權貴們的心思又豈是他一個新上任基尚淺的府尹可以揣的？

正為難間，這位府尹瞥見了門口來回走游移不定的門房，耳邊也約聽見了些許聲響。

“鬼鬼祟祟的做些什麼！”他雙目瞪視著門房，厲聲喝問道。“若驚了玦王雅興，本府可要拿你是問。”

“小人知罪！是外面有……”門房嚇得雙發，“撲通”跪倒在地。

“有什麼！不要吞吞吐吐，如實道來！”府尹如蒙大赦，只盼外面來個議事的同僚，好教他從這尊閻王手中掙出來。

“外頭有一子哭訴冤，求大人為做主。”

“哦？竟有這等不平之事。速將傳喚至前庭，本府要親自審問。”府尹聞言略一皺眉，隨即心念一，下令提審。

若是平日里，這等蒜皮的小事也不到他堂堂一個府尹來理，不過事急從權，再教那子喊下去，怕是明日早朝便要被史臺參上一本。

再加上，這也是個正當的理由。

“王爺恕罪，下管教不嚴，竟轄區有人如此聲聲泣哭訴冤。”府尹離座施以下禮，一副慚愧難當的模樣。“恕下失陪，改日再與王爺共弈。”

“哎，府尹大人不必著急。”玦抬手示意他無妨，言罷見他面微變，又欣然起。“本王倒也有些好奇，是什麼樣的冤能讓一名子深夜前來哭喊。”

“若是府尹大人不在意，本王便去做個陪審，如何？”

話說到這份上，府尹也再找不到拒絕的理由，只得繼續戰戰兢兢地伺候這位傳聞中喜怒無常的玦王。

門房恭恭敬敬地走在側前方，領著二人前去。

可惜，玦卻是沒有機會得見府尹親自審案了。

當順天府的門緩緩開的時候，迎接他們的只有一沒了聲息的尸，尚且新鮮的汩汩鮮從的齒間流出。

尸的手中攥著一片顯然是從襟上撕下來的白布，布上寫著一行淋淋的大字:阮家長子深夜室輕薄于我，妾不堪其辱，唯有一死以明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