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往后走，三教九流皆有，武道強者，江湖巨騙，冤獄的至有一大半。

馬六見他面如白紙，只當他被嚇住了。

“慢慢適應吧，叔當年接班的時候跟你一樣，小半年才悉牢里這些人。”

張武勉強點頭。

走到后面，人多了，他也只能記個大概。

“行了，民監差不多就是這樣，監那頭不用看，全部當爺伺候著便是。”

馬六有些急不可耐了手道：

“你自己先逛逛吧，叔去給你打錢。”

說完不等張武多言，出腰后的鞭子一溜煙跑向那位富戶的牢房，只留下渾，脊背發涼的年。

“這世道，爛了。”

還沒去外面看過，張武便已經對大坤不抱希。

腦子里的各種發家之法，崛起路子，全部胎死腹中。

就算大坤皇朝滅亡，被蠻族取代，也不過是換湯不換藥，難道蠻夷中的貴族就不眼紅你的財富？

只怕比權貴子弟們更狠！

“算了，先茍著吧。”

張武搖了搖頭，著的肚子，準備去用飯。

這牢里的獄卒都不怕蠻族打進來，亡國關頭還想著撈銀子。

你們不怕……

“那我也不怕！”

年一陣心虛想道。

至于監的事，不用馬六帶，他也從死鬼老爹里聽過。

監自然是犯事吏所住的地方，與民監的條件天差地別，不但有寢室、書房，連他們妻妾都可以來侍寢。

這種制度最早出現在我國的晚清，彰顯了獄卒們的大智慧。

張家為什麼能五代鐵飯碗沒有中斷？

孝敬上，與同僚搞好關系固然重要，但在牢里作威作福，輒對囚犯打罵，責罰，也沒有遭殃，全靠這分監制度。

大坤什麼時候分監的，已無從考證。

但在我國清朝中期之前，犯和民犯都關在普通牢房里，會被獄卒百般凌辱，各種盤剝，不給錢每天讓你吃泔水。

但架不住有些員出獄后被重新啟用，或者家里本就有權勢，那自然得對獄卒百般報復。

后來大伙便學聰明了。

把大獄改造，分監管理。

豪華套間給吏住，各種優待。

這些坐牢的員也都識趣，會賞下一些錢財，免得被獄卒刁難。

但分監后，缺盤剝對象，獄卒們的收會大減。

于是便把各種超出坐牢以外的服務，進行明碼標價，寫個單子放在房里。

想吃好酒好菜，我去酒樓幫你點，但要給幾倍的菜價。

只要錢到位，讓怡紅院的頭牌來陪你都。

從暗中要錢，變明碼標價，員們不用被盤剝了，獄卒們的飯碗也穩了，高質量服務下，大大創收。

這是思想的進步，也是時代的進步，延續兩千多年的牢獄制度，在晚清發展到最巔峰。

不貪在外面沒餡，擱牢里卻腐敗盡顯。

失去自由，整日面朝土地背朝墻，有筆墨的吏還能耐著子寫寫詩詞度日。

那些貪肚子里沒文采，百無聊賴，可不就得想著法子玩？

最重要的是，明知道獄卒們大攏其財，也沒有哪個吏來管，比分監之前寬松好多倍。

保不準哪天，這監里就有你一個位置。

沒有誰會背叛自己的階級。

慢慢這一規定傳承下來，分監便了大家心照不宣的事。

一陣胡思想，張武走過兩道安全門，班房不遠便是灶房。

臨近晌午，滋滋的炒菜聲和飯香飄散出來，勾人饞蟲。

不過這香噴噴的飯菜，可不是給普通囚犯吃的，得先把監的大爺伺候好才行。

縱使皇朝將亡，好像也與牢里的眾人沒什麼關系。

見張武在門前站著，里面洗菜的幫廚和炒菜大廚們都笑著喊道：

“武哥兒來了。”

廚頭柳正鈞隨手拿起一洗凈的蘿卜丟向他道：

“武哥兒，先墊吧墊吧，米快了。”

“謝謝柳叔。”

張武將蘿卜咔吧咬下一截，用后槽牙咀嚼起來。

這大牢里的獄卒也是有區別的。

會“打錢”的地位最高，干雜和巡邏的次之，做飯送飯的地位最低，都算不上獄卒。

死鬼老爹張強作為牢里最會打錢的獄卒之一，通各種刑訊手段，與馬六并稱“刑獄二杰。”

地位也僅次于雜犯區、重刑犯區的兩位牢頭，以及司獄大人。

不但不用做雜，給那些囚犯定期打掃牢房，剃發，清查監獄等等，連值夜班都不用。

正所謂虎父無犬子。

親爹狠到對囚犯各種殘忍凌，不榨干最后一分錢想死都不行，張武雖是才接班，卻也沒誰敢小覷他。

“鈞叔，待會我和你一快去送飯吧。”

“，稍等我片刻。”

柳正鈞爽快答應。

之前張強也經常送飯，因為這是最大的打錢方法之一。

在張武驚愕的眼神中，老柳把飯分四個桶。

白米飯一桶，另外兩桶谷中添粃屑，糠上面撒一把米。

最后一桶是純粹的泔水，爛葉子在桶里都是好東西。

兩人拎著桶，柳正鈞附耳說道：

“這牢里最有講究的便是送飯，你要仔細聽。”

“嗯。”

張武連連點頭。

老柳小聲教道：

“你要記住，了例錢的，連續給他吃三天谷子，之后的伙食要逐天變差，等他咽不下去，不用你提醒，自會讓家眷來送銀子。”

張武愕然，腦海里閃過四個大字：

“兵不刃！”

老柳接著說道：

“對于那些確實沒錢，但又兇悍的亡命之徒，你要算著日子，讓他連續吃幾日泔水，等他得頂不住了，你賞他一頓糠，保管他對你恩戴德。”

“……”張武啞口無言。

柳正鈞嚴肅道：

“你不要小看這些窮兇極惡之徒，他們可是咱打錢的刀子，很多時候不必咱們親自出手，只需將你想修理的囚犯，與這些惡徒關在一間房里，不出兩日他便會哭爹喊娘求你。”

“鈞叔高明！”

張武由衷豎起大拇指。

柳正鈞臉上出笑意道：

“嗨，都是些小經驗，不值一提。”

“至于那些家底厚，但又不肯讓家眷送來的。”

老柳嘿嘿一笑，從墻角抓起一把細沙，丟泔水桶里說道：

“給他盛飯時，使勁往桶底撈，連續七日，不必上刑，只要他不想死，必讓家眷前來打點。”

“……”

張武心悅誠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