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王緩緩闔上了眼眸，好似當日鄭萱的眸又浮在眼前。

廳幾人低垂著眼眸，與他一般沉浸在這沉重的回憶中。

良久，安王的滄桑的聲音再次響起，「那眸在我心頭，在我眼前揮之不去，我去尋了皇兄與當時的皇后，請他們放出宮。畢竟，剛剛宮，雖名義上是先帝的鄭妃，但實際他們卻還沒有見過面。」

「皇兄答應了我的請求，說等他登上皇位，即刻下旨讓重回鄭家，重梳蟬鬢，掃峨眉，為指婚一個好人家。可誰想，造化弄人……」

安王苦笑一聲，再出口的話語也仿若浸了膽，著濃濃的苦.

「皇兄如願登上了皇位，了上璃的新帝，可鄭家卻在這場變故之中被別的皇子屠了滿門，闔府一百七十三口，上到七十老嫗，下到三日嬰孩，一個不留，全死了。」

「我雖不殺伯仁，伯仁卻因我而亡！若非我騙了宮，鄭家就不會牽扯到這場皇位爭奪之中，就不會落得如此下場。到如今，午夜夢回，還能看到那遍地的首、斑駁的跡。這樣的場面，我怎麼能忍心讓看到？」

「我失魂落魄回宮，聽說皇上放走的旨意已下，我又求了皇上，收回旨意。我趕去堵住了，要回了聖旨，告訴，既已宮，這一輩子就休想再踏出宮門一步。先帝活著，是鄭妃，先帝死了，是鄭太妃！」

「看著我笑，那笑意比毒蛇還要冷。赤紅著眸子瞪著我，質問我，為什麼？為什麼要騙宮？因為直到宮那一刻，還以為要嫁的人是我。為什麼不讓出宮？先帝已死，還是子之，為何不能出宮？為何我將一生都囚在這宮中？」

「我能說什麼？」安王的聲音抖起來，「我只能說對不起，一遍又一遍的重複對不起！我只能告訴，為了先帝的聲譽，這一生，只能做鄭太妃。因為只有如此，才能保證鄭家滿門的榮耀與平安。不然，鄭家就會被世人詬病。」

安王長吁了口氣，渾濁的眸中閃爍著淚花。

「頹然坐到在地，就在我面前，就好似一朵含苞待放的花兒，還未綻開便凋零了。在地上不知坐了多久，起，往回走，那瘦弱的、單薄的背影著濃濃的悲哀與絕，連自己腳上的鞋子掉了都沒有發現。」

「石子劃破了的腳，卻毫無知覺，只漫無目的的向前走著，每走一步，腳下便開出一朵鮮紅的曼陀羅，妖艷又絕，一朵一朵，全部都烙在了我的心裏，刺痛了我的眼。」

「我拿著的鞋一直追到所住的宮殿，卻只茫茫然的著我，仿若行走一般，好似本聽不懂我在說什麼，就那樣獃獃的坐著，獃獃的著我。只是當我給穿上鞋的時候，會再將它踢掉。」

「我不放心，便日日去見，為講鄭家的事，講那些我為編造的鄭家的事。只有聽到鄭家，獃滯的眸才會微微轉。」

「一日復一日，住的宮殿我親自題名該做如萱宮，如安的如，鄭萱的萱。在我的故事中，鄭家最年長的那位老嫗已經過世，安詳的走了，那個剛剛出生的嬰孩先是了一個四淘氣的孩，又了翩翩年郎……」

「而，也終於又活了。不說，我也知道，每日是盼著我去看的，是盼著聽到鄭家的那些人和那些事的。或許只有如此，才會覺得其實進宮也不錯，至鄭家除之外的每一個人都過的很好。」

有豆大的淚珠順著安王的眼角滾落，在他滿是皺紋的臉上縱橫流淌。

「開始，我只是盼著鄭家的事可以給希，讓能活下來。可最終，這個謊言日復一日，我也不知該如何結束。甚至，有的時候，就連我自己也以為那一切都是真的。」

「除了鄭家的事，宮中的事，各種聞消息，我都會當做故事講給聽。可最聽的，還是鄭家的事。唉！留在如萱宮，我只要有時間便去陪，只希可以盡量彌補自己的過失。」

「可誰想……」安王微微哽咽，將到了間的話語又咽了下去，化作一道幽幽的嘆息。

那嘆息，帶著淡淡的哀愁，纏上廳中幾人的心頭。

姚清霜不由也隨之輕嘆了口氣，難怪鄭太妃春夏秋冬，都不肯穿鞋子。因為或許，那是唯一能為自己爭取的自由。

「只要不主找麻煩，過往之事，便讓它過去吧。」

姚清霜看向安王真誠道。

「多謝！」安王輕點著頭，好似要將在他心中翻滾的這些往事統統下。

「小姐！」

就在此時，孫管家疾步從廳外進來，沖安王、平王行了一禮，這才看向姚清霜道，「太子殿下來了，他說有些事要徵詢小姐意見。」

問的意見？

姚清霜暗暗嗤笑了一聲，「請！」

「見過皇叔！見過王妃！平王，平王妃！」三皇子從門外進來，畢恭畢敬、規規矩矩與安王、姚清霜見了禮，又與無憂、姚清雪打了招呼，這才再次看向姚清霜。

「本宮已按王妃吩咐，向沿街的百姓解釋了今日的誤會，只是本宮想著怕也有一些路過之人見到了這一幕，所以想在菜市口、城門口張告示，澄清今日之事，不知王妃意下如何？」

姚清霜沒有刁難，「就依太子之意。」

「好，那本宮這就去安排。」三皇子角的笑容愈發溫、謙卑，「另外，鄭太妃有句話讓本宮代轉鈴蘭夫人，不知本宮可否見一見鈴蘭夫人？」

「說什麼了？」閉目整理心緒的安王倏的睜開眼眸看向太子。

「對不起，皇叔！」三皇子一臉為難看向安王，「太妃再三叮囑，說這句話只能告訴鈴蘭夫人。」

他略略遲疑又道，「若皇叔想知道，不如與我一同見鈴蘭夫人，我說與鈴蘭夫人聽的時候，皇叔就自然知曉了，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