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蒙澗似乎不愿意多說，只是一筆帶過，便問道：“不知你可有辦法應對？”

陸云卿眸一轉，笑意微，“說不上應對，這計策麼，卻是臨時想到了一門，還需太子殿下多多配合，與云麓同演一場戲才是。”

司蒙澗只是隨口一問，沒想到對方還真有辦法，不神一振，“這是當然，你且細細說來，我自安排妥當。”

與此同時，霄城一座別府當中，緣昭麟已然換去一，孤站在窗前著空中月，白袂隨著夜風飄不止。

緣昭玄臉冷地走進來，看到主的背影，不嘆了口氣，說道：“主，你這次太莽撞了。”

“何謂莽撞？”

緣昭麟頭也不回，聲音一如夜般沉靜，“當時不殺，緣昭舞逃回本家不出，就再沒有殺的機會。”

“主所言不錯，可是……您姑母那邊，又要如何代？”

緣昭玄話音剛落，緣昭麟回轉過，長發在夜風中飄搖，面上竟還帶著笑意，“玄老，你不明白。姑母必須要做出選擇，我只是幫了一把，今日之后，能支持的就只有我，沒有別人。

再去重新選一個合適的人，時間來不及，也找不到。即便死了親生兒，心中有恨，但為了大局，為了自己的利益，這個虧只能吞下去，日后依舊要對我笑臉相迎，將我視如己出。”

緣昭玄聽得心頭冰涼，后背不知不覺出了一層冷汗，本家嫡系之間的斗爭，當真泯滅人，可稱酷烈。

他從小長在小分支，之后因天賦卓越，才會被引本家，比起大弟子之間的斗爭，他這一生遇到的人和事，就顯得太簡單了。

緣昭麟似乎看出緣昭玄有些不適，面上笑意微斂，“人在江湖，不由己。大族斗爭，與皇室爭寵無異，若不能適應其中規則，只會淪為他人踏腳石。玄老，我不求你能領會，但求你能理解，我所作所為，亦是無法隨心所，每一步踏出去，自都有我的理由，只是這一次……”

他抬手了眉心，“除卻緣昭舞，我心態失衡，的確是有些沖了。”

緣昭玄聞言深深地嘆了口氣，“方才老夫去收斂尸，足有八十多，緣昭舞帶來的緣昭氏族弟子，幾乎被主您殺了，這是為何？源頭有債有主，您殺緣昭舞也就罷了，殺了這麼多本族人，平白樹敵眾多，失了賢能之名，如何再爭族長之位？”

“不殺，不行。”

緣昭麟輕聲嘆息，掀起袖，出手腕一小截線，長度不過兩寸，線兩頭都被一團氣截住，然而仍在緩慢又堅定地向心臟延。

“源咒？！”

緣昭玄看到這線，頓時大驚失，繼而暴怒不已，“好一個惡毒的緣昭舞！”

看到此咒，他立刻一點也不覺得主做的過分了，甚至覺得主行相當正確，若換做是他也會作出同樣的選擇，且斷然無法像主這般，仍能維持冷靜。

“主，這源咒乃是族中，中者三日必死！”

緣昭玄面上出焦急，“您就算殺了那麼多同族，以他們本源氣相阻，也阻擋不了多久。這麼點時間，本來不及回去解咒，這該如何是好？”

“為何要解？”

緣昭麟面冷然，“若是解了，沒有了證據，我在長老院前說不清。姑母便可倒打一耙，不怕一萬，就怕萬一，我不能將希寄托在他人上。”

緣昭玄聽得頭大，“主，現在可不是思考那些的時候，活下來比什麼都強。”

緣昭麟似笑非笑，“我現在要盡量遏制氣運轉，不能隨意走，三日時，你能走一趟本家，替我將解咒藥拿出來？”

緣昭玄一陣無言，即便他全力施展法，也不過堪堪三日一個來回，而且，他回去后必有人跳出來阻攔，回去拿藥是行不通的。

“此法不通，可主您又將緣昭得罪狠了，他脾古怪，定是不愿出手為你緩和咒法，這……”

緣昭玄急得心頭冒火，如此說來，豈非只有自毀筋脈一條路可走？

源咒法，中咒者氣越強，生長得便越快，若主能自廢煉，斷去筋脈，當能暫時保住命。

可那麼做，沒有實力和天賦的支撐，大弟子之位不保，與死又有何異？他知道主就算是死，也絕對不會選這條路。

所有的路都行不通，自己不過出去半日，就讓主陷死局之中。

緣昭玄心中又是疚，又是惱恨，恨不得將緣昭舞尸挖出來再鞭尸一回。

深吸一口氣，他勉強下混的思緒，見緣昭麟竟還能維持鎮定，此刻是打心眼里佩服，出聲問道：“主，您可是有辦法了？時間迫，您盡快吩咐，老夫這就去辦。”

緣昭麟走了兩步，在桌前坐下，沉聲道：“去找云麓。”

“？”

緣昭玄愕然，“能有什麼辦法？”

緣昭麟面無奈，“玄老，你不是說只要我吩咐，你即刻就去辦麼？”

“啊對對對……”

緣昭玄果真不問了，正要出門去，卻見一名下人迎面而來，說道：“長老，門外有一位做云麓的子氣勢頗為不凡，說是有要事相商，因此深夜特來拜訪。”

緣昭玄腳下步子一頓，面上難掩驚，“你說云麓就在門外？”

下人疑地點了點頭，護法長老一驚一乍的，這是怎麼了？

“趕快將請進來！請到這里。”

緣昭玄來不及思索為什麼陸云卿出現的這麼及時，說完之后又覺得不妥，改口道：“不，我親自去迎接，你先下去吧。”

小人聽得心下一震，心中慶幸自己方才禮節還算周到，忙不迭地退了下去。

陸云卿在門前等了片刻，看到前來迎接的竟是緣昭玄，心中頓時有數，上前見禮道：“小子見過玄前輩。”

緣昭玄連忙躲開，連連擺手道：“云麓脈主萬萬使不得，你是一脈之主，我不過是一族長老，論位分若要行禮，也該是老夫行禮才是。”

“前輩說笑了，此番卻是小子以個人份前來，探訪好友。脈主不脈主，還是不提了。”

陸云卿這般說，緣昭玄登時領會過來，這當是云麓與主兩人第一次私底下會面。

他連忙虛手一引，道：“云麓姑娘里面請，主今日卻是遇到了一個不小的麻煩，正要派老夫去尋姑娘，沒想到姑娘這就來了。”

陸云卿微微一笑，沒有再言。

緣昭麟見到陸云卿這麼快就到了面前，稍稍詫異之后便想通了其中緣由，“云麓姑娘這是早就到了霄城了？”

陸云卿點過頭，看過一眼緣昭玄。

緣昭玄立刻心領神會，躬退了下去，并且順手關上了房門。

待得他離了門外走遠，陸云卿這才開口道：“小子從太子那邊聽聞麟兄之事，便趕慢趕地過來了。”

緣昭麟點了點頭，沒有詢問陸云卿在司蒙澗那做甚，他和陸云卿還在初步接合作的階段，關系還沒到那一步，問出來就是冒犯了。

“緣昭舞為我所殺，我卻也了的算計。”

緣昭麟大方地掀開袖，將線展出來，“聽聞云麓你此前為丘里海續命，時間比緣昭還要長一些，想來在醫上頗多建樹，在下思來想去，唯有試試你這條路。此番若能度過難關，日后你在族中舉事，在下也會助一臂力。”

陸云卿又聽到了和司蒙澗相似的言論，面對緣昭麟，卻沒必要繼續憋著，落落大方地笑道：“怎麼你們一個個的，都覺得我這散人出，能奪丘里氏族大弟子之位？小子雖然不曾妄自菲薄，但緣關系擺在這里，還不至于得意忘形，去爭丘里氏的位置。”

緣昭麟聞言先是驚訝，繼而又覺得在意料之中，不笑道：“云麓姑娘原來不知，你也能有資格爭奪大弟子之位嗎？你姓云麓，云海一脈早先卻是云麓氏與丘里海氏聯姻而，是你當云海脈主，卻是占到了大義的！沒有一個人站出來反對，即便是丘里氏族本族，也不能說一個不字。”

陸云卿心下恍然，原來還有這一層，難怪還奇怪自己鳩占鵲巢，丘里氏族居然沒有半點反應，丘里海當時選，是否也考慮到這一層，還是只是單純的巧合？

這般猜測，如今卻是沒辦法再驗證了。

陸云卿也不深究，而是挑眉道：“若是小子的姓氏只是假名呢？”

緣昭麟似乎早聊到陸云卿有此一問，卻未正面回答，只是說道：“四大族中，丘里氏族年輕一輩青黃不接，尚未出現天資卓絕，足可扛鼎之輩，若能表現出足夠的潛力，即便真姓并未云麓，他們也會睜一只眼閉一只眼，只當你就是云麓大姓的后代。”

陸云卿若有所思地點了點頭，“多謝麟兄解。”

若事實真如緣昭麟所言，倒是不用急著從裂口回歸，興許還有一機會，接到此界真正的。

自從來到此界后，心中一直都存著一個疑問，只是這個疑問若問不對人，恐怕會暴自己，是以一直都沒宣諸于口。

若是能接丘里氏族為跳板，進……

陸云卿目閃了閃，不著痕跡地下心頭思緒，視線轉回緣昭麟的手背，“我對你們緣昭一族的咒了解不多，一時間卻是找不到切點，不知麟兄可否一些基礎常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