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風吹在人的臉上,舒爽而又清涼。
明月躺在梨香苑的床上,久久不能睡。
在想,如果玄脈還在多好,如果天涯還在多好,如果能離開這兒多好……
可惜,人生沒有如果。
知道,影舞遲遲等不到自己回去,一定急壞了,夜昭目前還沒有尋過來,一定是還在睡著,否則以夜昭那個無端暴躁的小脾氣,知道自己去救賴生被扣住了,恐怕是不能忍的。
但明月也想的開,捨得捨得,有舍有得,其實這次還是有很多收穫的。雖然斷了一隻手,但也清了那魂不散的原主的意思;雖然目前不能出宮,但是明月知道,賴生一時不會被定罪,因為能明顯覺到,南宮炎心裏是會顧及的想法的。
想著想著,明月的眼皮沉了,忘記了時辰,還是睡會吧,不休息好一些,誰知道明天又會面臨什麼挑戰呢?
*
興慶宮
南宮炎躺在寢殿的床上,久久不能睡。
他剛才已經讓小順子去棲閣傳話,說要在興慶宮徹夜批複奏摺,讓皇后不要等他了。
但是,哪裏有那麼多的奏摺需要徹夜批複呢?只不過是個連自己都騙不過去的借口罷了。
面對苗靜嫻,南宮炎每每覺得力愈來愈大。
並不是因為不夠好,恰恰是因為太好了。
這正是因為足夠好,南宮炎才心甘願的封做了皇后,讓有機會宗耀祖,母儀天下。平心而論,冊封苗靜嫻並不僅僅是為了迎合太后的意思,也不僅僅是為了要利用母家的權勢,雖然那些也有考量,但卻不是唯一的標準。
可是,雖然好,但自己就是不起來。
自己不與親近,那是因為,他不想跟一個不的子耳鬢廝磨,更不想跟一個不的子生孩子。
他知道這樣是不對的,對苗靜嫻也不算公平,可是沒辦法,他的心很小,裝不下太多人。而那個為他醫病的的俗的孩兒,早就不知不覺住進了他的心裏,佔據了全部位置。只是不知道,自己在那個孩兒的心裏,是否也有同樣的位置?
*
棲閣
張嬤嬤已經睡下了,門外換上了值夜的宮婢。
苗靜嫻躺在床上輾轉反側,怎麼也睡不著。
這豪華的紅木鏤空雕花大床,是一般人不能用的。
但又什麼用呢?越大越凄涼。
大紅的錦被溫暖厚實,攢金的繡花枕頭也是長長的雙人枕頭,可是,一直以來都是只有一個人睡在這裏。
錦被再暖再厚實,被子裏面也是冷的。
大概沒有人知道,一定沒有人知道,帝后恩,皇后獨寵的佳話其實都是以訛傳訛。
獨自著左上臂的那顆鮮艷如的守宮砂,苗靜嫻的眼淚默默流了下來,心中不免悲戚:南宮炎啊南宮炎,你雖然給了靜嫻皇后的榮,可你忘了嗎?除去皇后的稱呼,我首先是一個人,是皇帝陛下的妻啊!
*
王府里
夜昭靜靜的躺在床榻之上,睫纖長而又濃。
影舞定時會去寢殿照看一下,更換花瓶中的水,上更新鮮的花。
從前,類似這些事都是姐姐來做……
可是如今,姐姐犯了錯被調到了別,王府里並沒有太多的心腹丫頭,就要多照顧一些了。
自從明月進宮替賴生罪以後,影舞就會時不時的出府去一,明知道是徒勞,但也忍不住出去看看。
影舞也派了宮中的眼線打聽宮裏到底出了什麼事,可回來的人都說並沒有聽見誰個孩被收監的消息,也沒有傳來賴生被定罪斬首的消息。
影舞暗暗安自己,沒有消息就是好消息。
回想起這麼多年來王爺所吃的苦,影舞只能默默祈禱,祈禱王府和王爺都能有一個圓滿的結局。
*
翌日
南宮炎一朝服上了早朝。
文武百悉數在列,山呼萬歲。
南宮炎坐在金鑾殿上,審議完了邊關烽火要的奏章以後,目犀利的掃視群臣:「眾卿,還有何要事啟奏啊?」
這時,宰相苗松柏抱著玉圭出列啟奏:「啟稟萬歲,臣有奏!」
苗松柏正是苗靜嫻的父親,不但是當朝一品,而且是堂堂的國丈大人,眾人的目一下子都被吸引了過去。
南宮炎一臉冷肅,溫聲道:「丞相何事啟奏?」
苗松柏手捧玉圭,恭敬道:「皇上,賴生一案,打算何時審理?總是羈押也不是辦法啊!」
南宮炎點頭:「我正要與丞相以及文武百商議此事。」
話落,南宮炎打了一個響指:「小順子,把夏公公和賴生都帶上來。」
須臾,賴生被侍衛推著椅上了大殿,夏公公也很快來到了殿上。
南宮炎乜了夏公公一眼,冷聲道:「夏公公,你告賴生通敵叛國,可有證據?」
夏公公趕忙跪地磕頭:「皇上明鑒!那天奴才出宮辦事,剛好路過賴生家後門,看見一道人影翻牆而,鬼鬼祟祟的可知不是好人。」
南宮炎掃視群臣,溫聲問:「眾卿有何高見啊?」
一文手捧玉圭出列:「啟稟皇上,臣以為,天化日之下翻牆而,絕非偶然。此事應詳查到底,看看究竟是個什麼人!」
一武將滿臉橫,聲音如洪鐘般響亮:「啟稟皇上,臣以為,查與不查都沒什麼要。這賴生,早年長於微生家,最後卻帶著人去抄了微生家,由此可見此人本不懂『忠義』二字為何,是個十足的小人。既然昔日他能賣主求榮,那麼如今他這完全可以通敵叛國,不如就此定罪,滿門抄斬,財產充公,省的麻煩!」
這武將說完,對著賴生撇了撇,冷哼一聲歸了隊。
南宮炎對著朝堂之上瞇了瞇眼,沒有說話。
「冤枉啊!皇上,草民冤枉啊——」賴生坐在椅上大聲疾呼,之後便一臉沮喪的低下了頭,不再言語。
群臣見此景,紛紛開始小聲議論。
「這賴生可不一般啊!當初那樣賣主求榮的事,一般人哪裏乾的出來?」
「可是這賴生,除了早年背叛微生家那一樁黑歷史,好像也沒做過別的惡啊?」
「做沒做惡誰能知道?誰還會把自己做的惡說出去不?那豈不是了真傻子嗎?」
「可是,賴生也做過不好事啊!荒年開粥棚,年勤上供,哦,他還在城外捐建了一座寺廟,聽說香火還旺盛呢……」
「什麼?捐建寺廟?那是他做賊心虛!沒事的時候求求佛祖保佑他,好讓他永遠富貴下去。」
「欸?我突然想起來了,從前您調任外地,好像賴生還去送過您,還給您擺酒餞行,最後還贈了一大包銀兩作為盤纏~」
「胡說!哪有此事?」
這員被問的惱了,急忙搖頭否認,同時高聲怒斥!
「……」
「……」
南宮炎看著朝堂之上的聲音越來越嘈雜,不微微皺起了眉頭。
須臾,南宮炎一聲輕喝:「眾卿稍安勿躁!」
朝堂之上立刻又恢復了雀無聲的狀態。
南宮炎坐在金鑾座椅之上居高臨下凝賴生:「夏公公告你通敵叛國,你有何話說?」
賴生坐在椅上,遠遠的朝南宮炎一抱拳,溫聲道:「草民賴生生於天地之間,雖小心做人,但也不敢說一生毫無錯。只是,夏公公說草民通敵叛國,實在是誣告。請恕草民不能認罪!」
南宮炎眸為挑:「夏公公說他看見有人從后牆翻進了你的院子,可有此事?」
賴生一頓,而後溫聲回復:「草民時刻與椅為伴,並不能時刻在院中走。後院牆外有一棵大柳樹,偶然有頑皮的孩爬到樹上跳進院子來,也是有的。但賴生對這些事從不苛責,此等小事皆由草民府上的小廝理。」
夏公公一聽,雖然跪在地上,但是也難藏怒火,指著賴生的鼻子斥道:「刁民撒謊!那樹那麼高,豈是一般孩說爬就能爬上去的?分明撒謊,包庇惡人!」
賴生扭頭看向夏公公,溫聲道:「夏公公,孩並非是指年之人,有的人雖已經到了及笄、弱冠之年,也照樣還有孩心。就比如夏公公,一把年紀了還捕風捉影,誣告好人,豈不是孩心嗎?」
聞聽此言,南宮炎的腦海中下意識的浮現出了明月爬樹翻牆的影,再聯想到明月之前對賴生「客套的怕人」的說辭,角下意識微微上揚,坐在龍椅上不出一隻手來捂著輕咳了兩聲。
「你,你你你……」夏公公氣的渾發抖,跪在地上指著賴生斥道:「老刁民!」
賴生不卑不看著夏公公:「老刁奴!」
夏公公像了莫大委屈一般,跪著往前爬了爬,「皇上,奴才確實看見一個人影跳了進去,不敢有半句虛言啊!青天白日的,若是好人,為何有正門不走偏偏要翻牆?!」
「是啊!有道理啊!」
「難說,也可能真是什麼玩心大的人跳進去的呢?」
「是啊是啊……這真不好說!」
「……」
眾大臣議論紛紛。
南宮炎站起,朝堂上立刻肅靜了。
南宮炎緩緩走到夏公公前,溫聲道:「捉賊捉贓,捉捉雙。夏公公,你僅僅憑一個人影就告賴生通敵叛國,未免武斷!」
「皇,皇上……」賴生跪在地上仰著頭,覺得說話的路子好像有點偏,皇帝主子的語氣也有點不對?
南宮炎冷笑道:「南昱建國時間雖短,可卻是四國九城中最富庶的地方,百姓安家樂業,可謂天下歸心!賴生雖只是一介草民,但是,南昱律法勿枉勿縱,既不會放過壞人,也絕不能冤枉一個好人!」
話音剛落,門外太監一聲尖喝:「太後娘娘駕到!」
接著,太後穿華服,在婢的陪同下走上了朝堂。
南宮炎趕走向太后:「母后不在後宮修養,因何事走上殿來?」
太后掃了一眼賴生和夏公公,溫聲道:「哀家聽聞,朝堂之上為賴生是否有罪爭論不休。雖後宮不得干政,只是……夏公公曾在哀家旁伺候,皇上又不能氣,且夏公公告發賴生通敵叛國之時也曾請哀家來聽審,故而哀家這才冒著承擔罵名風險前來看一看。」
「母后嚴重了!請上座。」南宮炎朝小順子揮了揮手,小順子會意,立刻搬來了一把椅子放在了金鑾座椅旁邊。
太后只看了一眼,卻不曾上去坐,而是嚴肅的開了口:「雖說是捉賊捉贓,但聖人也說:無風不起浪。所以……不如派人去賴生府搜查一番,若沒有搜出真憑實據,那便放了賴生;若搜出了證據,再依律法辦理。」
「母后所言極是,兒臣之前也是如此計劃,只是聽聽眾卿有何良策,定下來再去回稟母后。」南宮炎微微低著頭,聲音恭敬謹慎。
太后對著跪倒在地的夏公公睨了一眼,轉而對南宮炎輕輕點了點頭,溫聲道「須指派妥帖的人去監督搜查。」
「兒臣知道了。」
太后慈的看著南宮炎,溫聲道:「朝堂之上哀家不宜久留,皇上為國事勞,也要注意啊!」
南宮炎著太後點點頭:「母后不必擔心,兒臣知道。」
太後轉離去,路過夏公公側時略微停了停,然後便大步離開了。
太后這話雖然聽起來每一句都很公允,可滿朝文武都知道,太后還不是太后的時候,夏公公就在太後邊服侍,雖然辦事能力一般,但對太后卻十分忠心。只是後來皇上登基,這才被指派給了皇上。
如今在文武百眼裏,夏公公告賴生通敵叛國,很難不被理解是太后的主意。因為僅僅憑一個太監,就算是個得了臉的太監,他在沒有主子的授意之下又有什麼理由去狀告南昱首富呢?何況還是可以被誅九族的大罪。
如此一來,展現出來的形就是:太后很關心這個案子,並且態度公允!
南宮炎目送太后離開,轉大步走到金鑾寶座之上,穩穩落座:「一品武將何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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