狂風起於青萍之末,巨浪於微瀾之間。
來到南昱有一段時日了,這裏的天氣比較,吃食是整個霜華大陸最緻的。
南昱曾是前朝的魚米之鄉,這裏的湖塘星羅棋佈,盛產水稻棉花,是個富庶之地。
人們只要勤勤懇懇,吃飽穿暖歷來是不問題的事。
明月一男裝,坐在都城裏一座最高的酒樓上,手捻酒杯往下觀瞧。
南昱的國都本「夜城」,由於車水馬龍太過繁華,自古就得了個「不夜城」的雅號。
後來前朝覆滅,南昱國主覺得夜城的名字不吉利,就把名字換了「南安城」,寓意:南昱永安。
此時已是初冬,但南昱還是一幅生機的景象,到綠樹紅花,人們也不穿棉,形匆匆的在街道上穿梭。
一陣陣吹吹打打的聲音傳耳朵,明月對此再悉不過,那是喜樂。
今天是南昱太子娶親的日子,主街兩旁張燈結綵,就連樹木都被掛上了紅綢,到洋溢著喜氣。
說來奇怪,自從明月跟著夜昭來到南昱以後,夜昭對明月完全是一副放任自流的態度,既不要求去救治什麼人,也不用去宮裏行什麼三叩九拜的大禮,以至於明月整日裏完全是一副閑散神仙的瀟灑樣子。
更奇怪的是,夜昭本來是騎馬的,但一進南昱邊界就換乘了馬車。
臨近京城時,影舞帶人來迎接,夜昭就閉著眼被抬進了轎,躺著進了自己的府邸,一副病懨懨的樣子,馬上就要斷氣一般。
明月雖然覺得事有點詭異,夜昭的表現也有點誇張,可是既然有吃有喝,環境也安全舒適,便也懶得管懶得問了。
早前在夜昭存放的那一批東昱太后的賞銀,明月半路就已經討要了回來,只是令明月沒有想到的是,那賞銀竟藏在買走原主骨的張員外家裏。
由此可見,那張員外肯定是夜昭釘在東昱國中的一樁子了。
明月雖然意外,但總比較淡定。
畢竟霜華大陸四分五裂,各國連年征戰,你派過來幾個細臥底,我扶植個傀儡勢力籠絡人心……什麼況都有可能發生。
拋開那些紛爭不提,在南昱待著的這段日子,明月總覺過的還是比較舒心的。
沒有中看不中用的封號,便不用去跟宮裏人打道;沒有不得不做的任務,便不用趕場一樣的累死個人。
有時閑的生煙,明月就常常去街上溜達溜達。
趕上有人需要醫治的,就順手治治攢點積分,就算沒什麼病人,也能在街上看看熱鬧。
明月喜歡看熱鬧!
若說熱鬧,今日這太子娶親可謂是天底下第一熱鬧了。
南昱國的太子南宮炎也是個傳奇人,不但生的五俊朗,還是個有才學有心的,在百姓中名聲極好。
可他原來卻不是太子,甚至都沒皇家族譜。
一切只因太子的母親出寒微,只是一個浣局的宮。
那一日東昱的皇帝偶游宮苑,不知不覺中來到了花園,可巧遇上了太子的母親去給宮妃送飾。
映著明,彩蝶偏偏起舞,如此如如璞玉一般未經雕琢,當時又正當妙齡,皇帝頓時眼前一亮,在松樹后盯著那挪不開眼睛了。
不用皇帝開口,跟隨在旁的近太監通過察言觀就悉了一切。
夜幕降臨之時,這直接被抬進了寢宮!
翌日,臉上的紅尚未褪去,就再一次被送回了浣局。
沒有封號,沒有賞賜,除了當時那已年過半百的皇帝留下的滿印跡,什麼都沒有。
就好像,是一場春夢……
古往今來,最是無帝王家。
夢醒時,一切又恢復了平靜,依然是個低賤的宮,每日做著浣局裏分派的各種工作。
直到五個月後,的肚子漸漸大了起來,這才引起了關注。
宮規森嚴,近服侍的老太監自然知道那是皇帝的種,可如今時過境遷,皇帝也未曾提過那人那事,說不定已經忘卻。
為總管太監,猜人心揣聖意的本領自然有一套,於是便安排人把這孕婦接出了浣局。
既不能人多雜傷了皇帝脈,又不能大張旗鼓引來多方事端。
權衡之後,終於選定了一個絕佳場所作為安胎生產之用,那就是「冷宮」。
地方夠大,生活設施齊全,又特別僻靜,平時幾乎沒人去。
總管太監還派了一個剛進宮的小丫頭去伺候,臨產時也安排了太醫院的太醫去看顧。
就這樣,隨著一聲啼哭,一個男孩呱呱墜地。
皇家男孩出生,本是喜事,但這裏卻沒人道喜。
這孩子一出生就又黑又瘦,哭聲也不似其他孩洪亮。
太醫當場診斷,「先天不足,怕是活不過五歲」。
這對於初為人母又無依無靠的宮來說,無異於是晴天霹靂。
然而,本弱,為母則剛!
就在太醫當場宣判了「死刑」的前提之下,這宮居然在冷宮裏獨自一人把兒子扶養到了十歲。
雖然還是又黑又瘦,說話都常常不上來氣,也時而呈現紫,但是依靠著總管太監的照顧,這孩子居然還識了字。
一日,總管太監拿著拂塵進了冷宮,住在裏面的母子連忙跪拜。
「不知公公前來,有失遠迎,還恕罪。」子一布裝扮,態度極為謙卑。
總管太監連忙扶起母子,溫聲問:「你,桂兒?」
「奴婢姓桂,單名一個「梅」字,名喚作『梅兒』。宮后管事嬤嬤常常喚我桂兒,也有我小桂的。」
總管太監點點頭,「桂兒,這孩子的事,我一直沒有稟報皇上。一來你份寒微,若那時流傳開來你承寵有孕,恐惹來殺之禍。二來,這孩子先天不足,只怕不得盛寵反而過的更難啊!」
桂梅兒點點頭,「奴婢知道,這些年來多虧公公照顧,不但送來食,還時常派太醫來看診,我們母子才能在這冷宮裏過安穩日子。」
「唉——」老太監一聲長嘆:「咱家在皇上邊當了幾十年的差,自然知道些秉,皇上啊,邊從來不缺人,喜新厭舊都是常有的事。」
桂梅兒低眉順眼側耳聆聽。
「宮妃之間互使絆子,以至於小產胎的事也是常有。皇上日理萬機,如今子嗣不多啊!」
桂梅猛的抬頭看向老太監,但仍一語不發。
「或許,你們母子重見天日的日子不遠了。」說完,留下一包緩步離去。
再後來,沒過多久,南昱的全國人民都知道了,皇帝十年前酒後寵幸了一個下等宮,結果生了一個兒子。
宮自覺德不配位,自願帶著兒子住進冷宮,每日為萬千黎民祈福,祝禱國運昌隆。
十年後,聖旨道:宮桂梅誕育皇家子嗣有功,又為國祈福十年,今封為賢德妃,執掌西宮。
一道聖旨能改變貧富,也能定人生死,逆天改命只在剎那之間。
在眾人眼裏,桂梅兒從此飛上枝頭變了凰,弱的兒子也了宗室族譜。
這本來是一件宗耀祖的好事,然而桂梅兒一點也高興不起來。
名義上是執掌西宮,一時風頭無兩,可自從住進了西宮,皇帝一次也沒去過。
雖然給了不賞賜,但最重要的金印卻一直沒給送到西宮,只有一道冊封的聖旨在供桌上面供著,孤零零的。
雖然只是擔個虛名,但安生日子哪能如意的過?
一年後,皇帝冊封年僅十一歲的兒子為平王,去往東昱為質。
這年王爺不是別人,正是桂梅兒的孩子。
從此後,南昱就越來越不太平,甚至呈現出了一種詭異。
先是太子暴斃,后是皇后瘋癲,到後來,連皇上都癱瘓在床不省人事!
自古以來,國不可一日無君。
為了綿延國祚,當朝宰相和輔國大將軍一起提議,命人將夜昭把遠在東昱的質子換了回來。
一回國,就被封為了太子。
只等皇帝駕崩,便可順理章繼承皇位。
桂梅兒也母憑子貴,了南昱歷史上第一位沒有印的皇后!
說來也怪,這太子的病,在回到南昱以後沒多久,居然莫名其妙的好了。
人也長高了,也長壯了,華服加,還真有幾分皇家氣派。
加上聰穎好學,勤刻苦,與宰相討論國事也常常對答如流,以至於文武百常常滿懷希的讚歎:「南昱之幸,百姓之福啊——」
此前往事,在南昱國中人盡皆知,並非什麼。
明月來到南昱后,一來為了儘快了解當地的風土人,看看是否有什麼致富好路子,二來也為日後追查世做準備,於是就常常以男裝示人,幾乎沒穿過裝。
對外,夜昭府里的管事也沒阻擋過明月,每日只是好茶好水的養著,既沒有王妃的頭銜,也沒有任何指示工作。
如此一來正和了明月的心意,整日流連在茶樓酒肆,沒用多久就把這南昱國都的地形了個。
奇聞異事、朝中野史也聽說了不。
在明月看來,野史有很高的參考價值。
因為通常來講,都是後世人來編寫前朝的史書,而寫進史書的容必定是後世的上位者想讓人們看見的。
也就是說,那是經過刪減和修飾的。
夜幕降臨時,明月才邁著有些乏了的步子回了王府。
今日看了一整天的熱鬧,歸結底只看了一件事——太子娶親。
太子妃是當朝宰相苗劍峰的獨生苗靜嫻,真真是掌上明珠,聽說長的人比花,格溫婉,是名副其實的大家閨秀!
各種儀式配上十里紅妝,促了南昱建國以來這場頂級的婚禮。
人群中也有人說,之所以在皇上病羸弱之際舉行太子大婚,其實是為了給皇帝沖喜。
啥也別說了,太子殿下孝天,南昱必定國運昌隆!
當時聽到這話,明月表面上不聲,但心裏卻忍不住自嘲:同樣是沖喜,看看人家這氣派、這排場、這數不清的祝福和讚,真是人比人氣死人啊!
只是那穿正紅喜袍,騎著高頭大馬的太子殿下,不知為何,明月總是覺得有幾分眼,似乎在哪裏見過……
夜幕降臨不及多想,明月若有所思的進了王府。
這王府說來也奇,竟沒有封號,只寫了王府兩個字,卻沒有寫什麼王府。
一進門,明月就問起了開門的管家,「咦?來了這麼久,怎麼不見王府的王妃啊?而且王府也沒有任何封號,奇怪、奇怪。」
就算在東昱當質子,好歹那王府還有個「忠順」的封號,雖然有點侮辱,但說到底是有一個封號啊!
老管家咳了兩聲,溫聲道:「姑娘有所不知啊,這王府的主人本是皇叔,可生母卻是前朝公主,當今聖上不知出於何故,讓他跟了母姓。所以不宜冊封,也一直沒有迎娶皇妃。」
「王府的主人,你是說夜昭?」
「是啊,主子從小被送到稽聖學宮,回來后就一病不起,著實可憐啊。」
「那,夜昭的母親呢?既得聖寵生下了夜昭,至如今也是個太妃了吧。」
可不是,誕育皇子在歷朝歷代都是功勞。
「唉,自古紅多薄命,真是一點也不假啊,那前朝公主怎肯嫁給有國讎家恨的人?都是被無奈啊!里詳老夫也並不十分清楚,只知道那公主名夜無煙,貌近妖,眼神犀利,極難接近。一生下孩子就失蹤了。」
「失蹤了?至今都沒找到嗎?」明月有些難以置信,為一國之君,竟然找不到一個剛生下皇子的人,這也太不可思議了!
老管家輕輕搖了搖頭,「這也不是什麼,宮裏宮外都知道,姑娘不是本地人,這才會有此一問吧。」
明月忽然想起一件事,於是看著管家的眼睛狡黠一笑,「那麼,夜昭有沒有說,我是這王府的什麼人?」
雖然沒娶親,可明月畢竟是在東昱給夜昭沖喜的妃子。
見明月雙眼滿是期盼,老管家也對著明月慈一笑:「影舞姑娘說了,姑娘姓明,名月,適逢王爺蘇醒時在東昱國遇見的可憐人。因姑娘無依無靠,又見王爺好心,所以非要跟在王爺邊伺候,王爺無法,只得把姑娘帶回南昱,權且當個義妹好吃好喝的養著。呵呵......姑娘在府里還住的慣嗎?奴才們誰不聽話,姑娘儘管告訴我,我替姑娘罵他們。」
什麼?居然是影舞吩咐的。
還把明月,堂堂的合作夥伴說了一個死皮賴臉非要跟著男人跑的傻子。
那個姓夜的難道連句話都沒提嗎?
想來,自然是沒提的。
如果他夜昭提起過自己,這老管家今日又如何會說出這番話來。
明月的角不自覺了,下心頭剛挑起的小火苗,隨後笑道:「好啊,以後再說吧,眼下我住的還算舒服。」
有吃有喝的又沒人管,能不舒服嗎?
只不過,明月可從來不是任由別人擺佈的主兒,既然頂著個死皮賴臉不知好歹的帽子,要是太淑太乖巧了,那簡直就太對不起影舞扣的帽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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