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往下說了，不知是沒吃出，還是不想說。

王敬直看了圣上一眼，大夏律法中明文規定，不能私自宰殺牛，販賣牛，吃牛都是有罪的。

圣上雖然吃了，但是也不好擺在明面說不是？

“啟稟圣上，還有牛！圣上和妃嬪們贊不絕口的肚，正是牛肚！”王敬直面不改的說道。

圣上怒拍了案，“大膽！王敬直你！你竟敢欺瞞朕！殺牛！騙朕誤食牛？！”

膳房里早就有牛出現了，圣上不過是佯作不知而已。

王敬直竟敢宣之于口，這自然讓圣上大為不滿。

“圣上息怒，”王敬直倒是不慌，“這牛，味道鮮，口極佳，香味馥郁，卻并非我大夏的耕牛！耕牛乃是我大夏的第一勞力，臣豈能是那貪吃忘本之人？臣更不能陷圣上于不義呀！”

圣上皺眉看著王敬直，“那這牛是？”

“這牛是臣讓人從突厥人手中買來的西域牛。”王敬直說，“這西域的牛放牧養，質更好，且它們不用于耕地，專門宰殺吃，品香濃！”

圣上連連點頭，臉上又微微有了笑模樣，“不錯，不錯！”

“牛溫，比羊了膻味兒，比豬更添勁道香氣，且為何西域民族百姓康健四肢發達？正是和他們多食用牛有關！”王敬直說道，“若是能我大夏百姓也能吃到牛，日后我大夏百姓也有雄壯魄，難道還怕西域諸國麼？”

圣上一聽這話，甚是高興，“如今正同突厥商議通商之事，敬直你有這般覺悟，實在了不得，朕就將同西域買賣牲畜的事給你去辦吧！”

王敬直喜不自勝，玉娘子給他的任務，他總算是沒有辜負！

王敬直正要告退。

圣上卻住了他，“適才在花園里，朕聽說，這古董羹的新鮮吃法兒，是一位娘子做出來的？”

王敬直臉上怔了一下，他說了麼？

“呃……是，是臣老家的一位開食肆的小娘子做的。”王敬直說道。

“有這般好手藝的廚娘，當招進宮里來呀！安排進膳房！”圣上哈哈一笑，自以為多麼博仁慈。

王敬直心頭一驚，連忙拱手道：“稟奏圣上，那小娘子自己經營有食肆，剛剛開業，不爭名利，只想安居一方。”

圣上皺了皺眉，似有不悅。

“且那小娘子說了，這古董羹之所以這般味，并非一個人的功勞，乃是食材取用的好，這紅油乃是牛油，加老姜，一定要是正宗的老姜，加渝州的麻椒，且是那葉子濃綠的麻椒，加渝州的三櫻椒，紅彤彤又辣又香的辣椒，再加紹興酒，地道的紹興花雕，還有許多臣不出名兒的香料。這般講究食材，心炒制，才能有這般濃郁香味。”王敬直解釋道。

圣上聽得似乎了迷，他整日錦玉食，卻從不知道做飯也還有這麼多的門道。

“小娘子說，這些東西只能從當地采摘，運送過來，方能不減這鮮之味。若是為了圖省事兒，而把東西移栽到手邊來，雖取用方便了，可就再也沒有原本的味道了。”王敬直吐了口氣，又道，“是以橘生淮南則為橘，生淮北為枳。一方水土，養一方人。”

圣上聽完，長嘆了一聲。

半晌，他才幽幽嘆道，“一方水土養一方人，這小娘子在自家食肆里能做出這番味道來，若真來了宮里，或許就沒有這味道了？”

王敬直松了一口氣，連忙說道，“正是此理呀，圣上圣明！”

“罷了！”圣上擺擺手，“任自由自在吧。”

王敬直退出殿宇，這才長松了一口氣，的里不知何時都被打了。

“還好還好……玉娘子險些被我害得了宮啊……”

花園吃了頓酣暢淋漓的火鍋之后，圣上一直念念不忘。

后來又把王敬直召進宮來，他把方子告訴廚，廚也做那樣的古董羹。

可偏偏再也吃不如那日的味道了。

“你說那小娘子，自己開了家食肆？”圣上問王敬直。

王敬直應了，卻沒敢說，自己也占了五的利。

“食肆什麼名字？”圣上問道。

王敬直不知圣上是什麼意思，有些不敢說。但后來想了想，圣上高居廟堂之上，總不可能為了吃頓火鍋，再跑到宛城去吧？

“是‘狀元紅’，這名字倒還有意境呢。”王敬直把玉娘子的那一番說法，對圣上講了。

圣上瞇眼笑道，“這小娘子倒真是個有意思的人呢！”

王敬直跟著呵呵一笑。

“若朕有機會南巡，定要親自見見這小娘子！”

王敬直嚇了一跳。

不曾想，他還未回過神，扭臉兒圣上就親筆題字，賜筆“狀元紅”三字，給王敬直，托他轉那小娘子。

一頓古董羹，倒是圣上回味無窮念念不忘了。

蕭玉琢接到王敬直寫來的回信，又收到圣上親筆提的“狀元紅”幾個字，笑的合不攏。

“這真是意外的驚喜了！”梅香端詳著那三個筆大字。

“唉，我沒想過要沾圣上的來著，但他既然送上門來了……呵呵。”蕭玉琢瞇眼一笑，像只小狐貍。

人將圣上筆題字用紫檀木框給表了起來，掛在狀元紅店。

又人重新定做了狀元紅的門匾，臨摹的就是圣上的筆。

開業當日，又人宣傳，狀元紅的古董羹，乃是圣上吃了都說好的火鍋！

狀元紅當即在宛城，一炮而紅。

“古董羹誰家不會做？還用到食肆里花錢吃？”

“嘿，你都會做，皇宮里的廚難道不會做？圣上能親筆題字，說明這狀元紅的古董羹非同一般！”

“嘿嘿嘿，聽你們這麼說，一定是沒去吃過，”吃過的人，笑的賊賊的，“狀元紅里能吃到牛，牛肚！”

牛在大夏那絕對是稀罕。

狀元紅的古董羹雖然貴些，但還沒有貴到讓人吃不起的地步。

聽說那兒能吃到新鮮罕見的牛，食客們當真趨之若鶩。

也有同行告了狀元紅，違反大夏律法，宰牛的。

但衙門一調查，發現狀元紅的牛，乃是專門負責牛羊進口的王敬直，從西域買來的。

這事兒自然也就構不罪責了。

廖長生從長安城趕來的時候，蕭玉琢正忙著狀元紅的事兒。

他沉著臉，謹記著將軍在信中的叮囑，“多做事兒，說話，保護第一，勸解其次。”

縱然看不慣蕭玉琢忙著經營，親自看顧照養小郎君的功夫都很。

但廖長生還是忍著沒有多說話。

狀元紅的生意紅火起來，把生意給梁生介紹來的掌柜之后。

廖長生以為，終于能靜下心來，好好在家陪伴小郎君了，沒曾想，蕭娘子轉而就忙起了開武館的事。

“一開始武館的人不會太多，且城南買的那八百多畝地還在建設中。但需要如今就開始招聘師父，招生。”蕭玉琢和幾個神采奕奕的丫鬟對著頭研究道。

廖長生以保護之名，背著手，從門口過了一趟又一趟。

先前還瞧見那娘抱著小郎君在一旁坐著，逗小郎君玩兒。

蕭娘子則專心致志的跟幾個丫鬟討論。

他從門口第三次經過的時候，卻看見娘似乎也加了討論之中。

小郎君被們放在席墊中間，幾個人圍坐一圈兒說話，小郎君一個，兀自的左爬右爬。

小郎君抓起蕭娘子用的筆，在上涂涂抹抹，一張白凈的小臉兒，一兒干凈的服，不多時就已經黑的不能看了。

廖長生再也忍無可忍，娘子邊的丫鬟，一個個的全都被娘子帶壞了！

原本都是多麼知禮守本分啊？現在呢？！一個個的心都野了吧？！

廖長生邁步進門。

卻聽見蕭玉琢道：“就先將武門的武館定在我先前買那院中吧，臨著一條街，便是有事兒也方便照應。只是如今特別合適的師父卻是沒有，竹香頂一個，你們誰要是能說服廖宿衛擔任武門的師父，有賞！”

剛邁步進門，張口要覲言勸誡蕭玉琢的廖長生，聽聞這話，當即愣住。

他張了張，卻驚得連自己想說什麼都給忘了。

“喲，廖宿衛莫不是自己有興趣，已經主尋過來了？”蕭玉琢微笑問道。

廖長生撇了撇，“怕是要娘子失了！卑職是奉將軍之命來保護娘子的！可不是來看娘子開武館，給娘子添磚加瓦的！娘子想卑職與您同流合……還是罷了！”

他抿了抿，重重的哼了一聲，轉氣呼呼黑著臉離開。

蕭玉琢笑嘻嘻抱過兀自玩兒的開心的小重午，“喲，阿娘的小花貓，這可是一硯臺的徽墨呀，全便宜了你的小臉兒，小裳了吧？”

丫鬟們都跟著笑起來。

“你們都瞧見了，想要說服廖宿衛，可不是件簡單的事！”蕭玉琢看了幾個丫鬟一眼，“所以，若是真能說服他，賞賜也是大大的！”

“婢子多問一句，”梅香眉眼含笑，“是什麼賞賜？”

蕭玉琢笑看，“梅香想要什麼？”

“梅香想要娘子那件五彩煙絡紗的紗！還有那套琺瑯彩的頭面！”劉蘭雪在一旁笑嘻嘻的說道。

“你走你走！”梅香臉紅的瞪了一眼劉蘭雪。大風小說

蕭玉琢微微一笑，“那五彩紗，我已經穿過一次了，你們若是誰能說服廖宿衛，我便量為你們做一套新的！那琺瑯彩的頭面正好配那紗，我也送給！”

小丫鬟們一陣歡呼。

小重午懵懂的看著們，不明白們為什麼高興。

但大約笑容是會傳染的，他也跟著咯咯咯的笑起來。

他還高興的又蹦又跳，一腳踩翻了硯臺。

“哎呀，這下一硯臺的徽墨是真毀了！”娘無奈道。

徽墨甚貴，一方值千金。

蕭玉琢搖頭笑了笑，“下次收好了，瞧見小郎君在這兒的時候，連硯臺都不能擺！”

丫鬟們各自起。

蕭玉琢抱著小郎君，和娘一起給他洗澡換。

確實很忙，自己也覺得虧欠兒子良多。

所以能在家的時候，兒子的事，還是盡量的親力親為的。

幾個丫鬟各自退了出去。

梅香撞了撞竹香的肩膀，“怎麼樣？你跟廖宿衛有，你不去試試？”

竹香抬著下，看了一眼，“看你那麼想要娘子的獎勵，我不跟你爭了，你去吧！”

梅香嘻嘻一笑，“不不，我讓著你，讓你先去。”

竹香撇了撇，“我不用你讓。”

“你先前被將軍拿在手里的時候，不是跟他關系不錯麼？你先去試試，你不行了，我再頂上，都是為娘子辦事兒的。”梅香嘻嘻一笑，“你若真得了獎勵，我不要一套頭面，你送我兩只耳墜總行吧？”

“什麼我不行了，你再頂上？”竹香手揪了揪的耳朵，“我有不行的道理嗎？”

“吹得厲害，你倒是去呀？”梅香拿胳膊肘輕輕。

竹香抿了抿，“去就去！”

看著竹香去尋廖長生。

劉蘭雪賊兮兮的湊到梅香邊，“梅香姐，你怎的不去？倒竹姐姐搶下功勞？”

梅香嘻嘻一笑，“積土山，積水淵的道理你懂不懂？不懂？那三人虎的道理懂不懂？”

劉蘭雪撓了撓頭。

梅香趴在耳邊道：“你沒瞧見廖宿衛剛才有多生氣？他明顯是反對娘子這事兒的。頭一個去勸他的人，肯定得不著好臉兒，但也不能說全無用。”

劉蘭雪似懂非懂的點了點頭。

“我等竹香給他打點兒基礎了，再去這麼一勸！”梅香嘿嘿一笑，背著手，閑適的走開了。

劉蘭雪不由連連點頭，心里暗暗道，竹香姐姐功夫厲害，但還是梅香姐更厲害！

“你當真是來勸我的？”廖長生瞧見竹香，就板下臉來，“當初你在將軍軍中磨練之時，忘了將軍都告訴過你什麼？”

竹香皺眉道，“我沒忘，那時候娘子還是郡主，我暗中跟著將軍，向娘子回報將軍一言一行，看看將軍有沒有見過那個小娘子，有沒有多看哪小娘子一眼，有沒有……”

“我知道我知道……”廖長生臉上一熱，連忙抬手打斷，“過去的事兒，就不用說了。”

“將軍當初教給我最重要，我記得最清楚的就是，將軍說，做人要正派，要明磊落！”竹香脊背得筆直，臉上頗有些傲然之氣，“如今呢？我家娘子哪里不正派？哪里不明磊落？”

廖長生張了張。

竹香哼笑一聲，“而且，我家娘子這麼做，就是為了有一日，能夠真正明磊落的生活在大夏！堂堂正正的回到長安城！”

廖長生第一次知道，曾經那個悶聲面龐有些黑，只知道悶頭苦練，不善言辭的竹香，如今在家娘子的變化之下，也被帶得這般伶牙俐齒了。

“想要回長安，辦法多得是，將軍難道不能保護他們母子麼？將軍如今已經是吳王殿下了！”廖長生皺眉說道，“你這不過是巧言狡辯罷了！”

“娘子想要靠著將軍，事事仰仗將軍的時候，將軍嫌娘子糾纏，要把娘子關在院，不手得太長。”竹香笑了笑，“如今娘子不想依靠旁人，只想培養出自己的力量，將軍卻還想要把娘子關在院，不自立自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