萬一他怕連累，或是把在宛城的消息說出去……

“還請郎君樓里稍后，我家娘子收拾一下，這就下去。”梅香在馬車里說道。

王敬直笑了笑，雖然面上頗有期待，但他還是知禮的。

人家出門，就是麻煩。

他轉又進了仙客來。

竹香梅香從馬車上尋出個帷帽來，為戴在頭上。

帷帽和冪籬的不同在于，冪籬垂下的紗很長，可以蓋在膝蓋以下，將人的整個形都籠罩住，朦朦朧朧的不易辨認。

而帷帽垂下的紗卻要短得多，只到口的位置，能蓋住整個臉面。

但若是悉這人形，還是能辨認出人的。

“他沒見過娘子幾次，應當認不出吧？”梅香小聲說道。

竹香點點頭，“認不出吧，娘子生了小郎君以后，比以往略了些呢！”

蕭玉琢無語的看了看竹香，“誰說我胖了？分明沒有！”

竹香張了張，明明是在夸娘子啊？

梅香在一旁忍笑，“婢子兩個就不能陪娘子去了，娘子要小心。”

“還有我呢！”劉蘭雪在外頭輕聲道，“梅香姐不用擔心。”

劉蘭雪扶著蕭玉琢進了仙客來。

仙客來比原來多開了好些扇大窗，前后通，大廳里亮堂堂的。

樓上雅間也重新拾掇了，窗子都加大了很多，還加了絹紗的紗窗。

這沒有蚊蠅的春日紗窗可以收起，到了夏日，紗窗既能遮，防蚊蠅，還不影響屋里的通風氣。

“娘子定然是大戶人家出，絹紗可不便宜，娘子既要加絹紗，卻又偏偏擴大窗戶的面積，這份大氣，就是一般小娘子沒有的。”王敬直的目落在面前輕紗上，緩聲說道。

蕭玉琢笑了笑，“也并非我故意鋪排，乃是這店面的需要。”

“怎的娘子對聚鮮樓沒有這樣的要求？”王敬直問道。

蕭玉琢左右看看，店面的裝潢工作已經完，等定做的桌子，鍋子送來以后，再細收拾一番，就算完工了。

“因為這家店面，要經營的和聚鮮樓大為不同。”蕭玉琢正說著。

忽然外頭嘈雜熱鬧起來。

和對面而立的王敬直都側臉向外看去。

孫掌柜已經迎到門口。

原來是蕭玉琢定做的桌子送來了。

這桌子都是方形，在桌子正中間卻開了一個圓形的大。

桌面上有帶著木頭生長所形的的紋路，古樸而自然的紋路甚有沉穩之氣。

彰顯著自然之。

只是桌子正中間的大看起來是甚是奇怪。

且這桌案太大了，大的能容下七八人同坐了。

小的也能容四人同桌。

而大夏如今，卻是單人食案，更為盛行。

王敬直看著抬進屋里頭的桌子，甚是驚訝。

“這，這算怎麼個吃法兒？”他向蕭玉琢的目，更多的是意味興然。

這玉娘子真是每次見面都要讓他驚訝呀！

先前的籍菜譜已經人回味無窮了，這次又有了什麼新花樣？

蕭玉琢上前指揮著工匠人將桌子對起來一張。

原來那桌面下頭，還有幾個擋板，將中間的位置空出來。

中間空了的那個地方，剛好可以架上一個小爐子。

“我定做的鍋呢？送來了沒有？”蕭玉琢問到。

孫掌柜人拿來一口黃銅鍋，這鍋锃瓦亮的，黃銅的甚是漂亮。

“這是……”王敬直指著那鍋，眼中盡是好奇。

蕭玉琢微微一笑，人打的就是銅火鍋，分中間還有一個圓槽，可以熬煮菌湯。

“這兩側，可以煮不同的味道，一個煮辣鍋，一個煮不辣的，中間輔以養生的湯品。”蕭玉琢將那鍋坐在有圓桌的中間，“親友們圍在一個桌旁，邊涮邊吃。”

王敬直瞪眼看著鍋，想象著說的吃法兒。

半晌他忽的哦了一聲，“就是古董羹嘛？”

蕭玉琢點了點頭，現如今的火鍋，在東漢那時候大約就有了，因食材投鍋中，會發出咕嘟咕嘟的聲響，而稱之為“古董羹”。

王敬直卻皺眉搖了搖頭，“古董羹做法很簡單，就算娘子這兩鍋，加中間的養生湯品較為新奇，但也不能吸引食客常來常往。畢竟古董羹，自家擺個鍋，投些東西進去，就能吃得到。”

蕭玉琢點了點頭，“郎君說的不錯，古董羹做法簡單，要吸引人，必須以味道取勝。同樣的做法，為何有些家的菜好吃，有些就不好吃呢？”

王敬直瞇眼看，他很想看到現在帷帽那輕紗后頭的臉上，究竟是怎樣的表。

聽的聲音，似乎是淡然的在笑。

他這般質疑，還能笑出來，定然是滿臉的自信。

也不知那自信的笑容，究竟是何般風采？

越是看不見，王敬直就越是心難耐。

“正好，我要在宛城多留幾日，不知可否嘗到娘子說的味？”王敬直拱手問道。

蕭玉琢微微頷首，“定不王郎君抱憾而歸。”

王敬直點點頭，“上頭雅間已經收拾干凈，我有些事，還想同娘子說清楚。”

蕭玉琢扶著劉蘭雪的手，隨王敬直去了雅間。

這雅間里剛擺了桌椅，好人有個地方坐。

蕭玉琢落座，王敬直從懷中掏出先前給的契約書來。

已經簽名按下指印，可讓王敬直落名的地方，卻還空著。

“這仙客來的五利，我不能要。”王敬直把契約書還給。

蕭玉琢沒有接，“當初郎君答應照我的要求設計仙客來的時候，我以為郎君是已經答應了。”

王敬直卻搖了搖頭，“聚鮮樓的利潤已經比先前翻了幾番，我并非正經的生意人，不過是仕途不得志，閑來打發時間，也自己手頭不至于拮據罷了。”

“莫不是郎君看不上仙客來？”蕭玉琢故意問道。

王敬直端正了臉，“娘子這般說，就見外了。我王某豈是那種人？若沒有娘子，也沒有聚鮮樓的今日，娘子既然對仙客來信心滿滿，我王某更是信得過娘子的。”

“那就還請王郎君莫要拒絕，郎君在我為難之時，大義給我五利潤，如今還郎君五，也是應當。”蕭玉琢頷首道。

王敬直拒不肯。

蕭玉琢卻道：“且除了請郎君設計仙客來以外，這食肆還有件重要的事，要托付給郎君，郎君若拒不接這五利潤。這事兒，我就不敢求郎君了。”

王敬直笑了笑，“娘子有什麼事要幫忙，只管開口，王某若能做到定不推辭。”

蕭玉琢搖頭，“此事不是小事兒，郎君若不將仙客來當做自己的生意，只怕這事兒難……”

“什麼事，娘子說的這麼嚴重？”王敬直好奇問道。

蕭玉琢沉默了片刻，“聽聞圣上如今正在同突厥人，談及邊貿往來？”

王敬直愣了愣，“這事兒娘子也在關注？”

“是，這古董羹若涮個青菜菌菇，味道差別也不是很大，要說古董羹涮來最為味的，還是牛羊，牛肚呀？”蕭玉琢低聲說道。

王敬直瞪眼看。

大夏律法，不能殺牛。

想吃牛，可不是那麼容易的事兒。

但突厥不一樣，他們是游牧民族，他們放牧的牛羊，就是用來宰殺吃的。

“若是王郎君能走通從突厥買賣牛羊的路子，這仙客來的生意才能做得大，做得紅火。如今一家店面，也許需要的不多，可日后呢？”蕭玉琢停下話音，端著茶碗，送進帷帽之中，抿了一口。

雅間里頭安靜。

春日的從格外大的窗外落進。

滿屋子都是搖曳的樹影，吹屋的風，都帶著生機的味道。

王敬直驚訝的看著蕭玉琢，“娘子這般深謀遠慮，目高闊，真王某佩服！”

說著，他還拱手作揖。

蕭玉琢一口茶險些噴在面前輕紗上。

不過是想了個吃牛方便的法子，這就深謀遠慮目高闊了？

從突厥買牛算什麼？全球經濟一化的現代社會，國，意大利，澳大利亞的牛，街口超市都能買到……

蕭玉琢嗆了茶，輕咳了兩聲，“王郎君過譽了，過譽！郎君在長安，包括在場上都有人脈，這事兒不，還真全拜托郎君了！”m.166xs.cc

王敬直看著輕紗，臉上的笑容越發大了。

他將那張契約書拿了回來，只有合作越多，他和這位玉娘子才能接了解的越多。

“娘子這麼說，那王某真就不客氣了！”

“郎君不必客氣，另外，這仙客來也要改了名字了。”蕭玉琢說道。

王郎君看，“仙客來這名字不錯，且在宛城外也算是頗有名氣，娘子放棄這名字，另謀爐灶，豈不是有些……”

犯傻麼？

蕭玉琢笑了笑，“仙客來的東家，因為放火燒了聚鮮樓才跑了，如今還用他這名字，好像我聚鮮樓稀罕他這名字一樣，日后被人談論起來，說不清楚的倒還會壞了聚鮮樓的名聲。”

王敬直點了點頭，“娘子所言有理。”

“且既是專門經營古董羹，那就當取個應景的名字。”蕭玉琢笑了笑，“我先前和幾個丫鬟商量了一下，覺得‘狀元紅’這名字不錯。”

王敬直聞言怔了怔。

狀元紅？這古董羹有什麼關系？這名字聽著是喜慶，可應景麼？

一旁站著一直沒做聲的劉蘭雪，瞧見王敬直滿面的不解，忍不住上前解釋道：“王郎君您瞧，這銅火鍋是什麼形狀的？”

“圓的啊。”

“鍋底下是什麼？”

“火啊。”

“火是什麼的？”

“紅……哦，狀元紅，哈哈哈，如此說來，倒也真是應景！”王敬直拍著笑道。

蕭玉琢微微頷首，該說的事兒都說完了，那也該告辭了。

正要起。

王敬直忽然看著道：“如今春正好，宛城城郊一片綠意盎然，娘子整日勞著食肆營生，可曾好好看了春？”

蕭玉琢微微一愣。

“王某……呃，也有許久都不曾好好在宛城看過了，難得回來，且能留上幾日，不若……呃，不若上孫掌柜，再上兩個食肆里的這諸多忠心耿耿不離不棄的小伙計們，一起去春游一遭？”王敬直說著，臉竟然微微的紅了。

蕭玉琢原本想，王敬直這和書呆子一般的人，還知道要提高員工福利？

忽而抬眼瞧見他滿是紅暈的面，霎時間回過味兒來。

“對不住郎君，我還有些其他事要忙，郎君的提議倒是不錯，煩請郎君和孫掌柜安排此事。”蕭玉琢起行禮，“我就不去了，先告辭，和突厥通商買賣牛羊的事兒，還請郎君多留心。”

王敬直臉上有些失落，但他很快又笑起來，“我從長安帶來了一些醉棗和秦酒，不值什麼，不過是娘子嘗個鮮，還娘子笑納。”

王敬直和孫掌柜把蕭玉琢主仆送到門外。

劉蘭雪為打簾子扶上車的時候，孫掌柜眼尖，瞧見車里頭的兩個丫鬟。

那兩個丫鬟連忙掩面，惟恐王敬直看見們。

孫掌柜心下狐疑，他見玉娘子許多次，從不見玉娘子特意帶了帷帽面紗的。

這丫鬟也奇怪……

可王敬直本沒往丫鬟上看，他目灼灼的看著蕭玉琢的背影。

“上次見面的時候，就覺娘子似乎有悉之，如今更覺……”

“許是緣分。”蕭玉琢嚇了一跳，趕坐進車，劉蘭雪放下車簾。

王敬直聞言，笑起來，“正是緣分，是緣分吶！”

馬車駛離，蕭玉琢才摘下帷帽，長松了一口氣。

主仆幾個對視一眼，忍不住哈哈笑起來。

過了不多時，王敬直真的人送了醉棗和秦酒到玉府上來。

秦酒比較烈，蕭玉琢沒喝，倒是和丫鬟們一道吃了不的醉棗。

就連抱著重午的娘，看著那醉棗都是眼饞的。

“看到這秦酒和醉棗，倒是有些想念長安了。”娘輕嘆一聲。

蕭玉琢微微一笑，“你若真舍不得長安，待重午斷了，我就人送你回去。”

娘皺眉看了一眼，“送我回去？娘子難道真要在宛城一輩子？永遠不回長安？永遠撇下將軍一個人？”

“我家娘子才不會永遠留在宛城呢！”梅香捧著半壺秦酒，似乎是喝醉了，眼神迷離，角含笑，“我家娘子必有一日，要帶著小郎君，堂堂正正的回到長安城去！”

娘看著搖搖晃晃的梅香，輕嘆一聲，搖了搖頭。

似乎對們主仆，不能理解。

看著懷中小人兒捧著比他拳頭還大的醉棗，咯咯的笑。

不由心生懷疑，將軍將這孩子留給他這野心的娘，真的好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