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玉琢皺眉，“你若是真心幫我，我不會拒絕合作，可你是真心的麼？”

景延年垂眸看，“我想讓你知道，你的選擇自始至終都是錯的！”

蕭玉琢笑了一聲，“錯的？我想自立自強，有什麼錯？非要依靠著你，站在你背后，對你所有的決定都唯唯諾諾才不是錯麼？”

景延年瞇眼，“我不過是想保護你和孩子，你何至于說的這麼委曲求全？”

“你要的不就是委屈求全麼？”蕭玉琢笑著搖頭，“抱歉，我不會。”

上前一步，低頭猛的往景延年胳膊上咬下一口。

景延年了下手，“服臟……”

卻已經推門進去，反手將他關在了門外。

香和竹香正在屋子里收拾東西，見快步進來，兩人錯愕看。

蕭玉琢嘆了口氣，懶得解釋。

雨停了，可路上還十分泥濘。

有些人已經上路離開，驛館之中清凈了許多。

梁生去尋關三，但關三固執，沒被他說。

商隊里許多人催著要走，梁生來尋蕭玉琢。

景延年耳朵靈，聽到梁生叩門，他立即眉頭蹙。

聽得隔壁開門關門的聲音，他立刻就坐不住了。

四下看了一眼，他忽而抱走娘懷中的小重午，抬腳就去往隔壁。

“小人是來跟娘子辭行的，子武一個人在長安照應著許多事，我怕他應付不過來。”梁生說道。

蕭玉琢面有些尷尬，“你已經知道了？”

去長安就是為了見自己兒子的，如今在這小小驛館之中，遇見了帶著兒子的景延年，自然就不用在冒險去長安了。

白瞎他專門為掩護而組建的商隊。

梁生笑了笑，拱手道：“當恭喜娘子才是……”

話還沒說完，上房的門就被人一腳踢開。

竹香一驚，立時往門口躥來。

屋里的幾人紛紛抬頭。

竹香都準備出拳了，瞧見門口立著的人，生生又把拳頭收了回來。

梁生起拱手。

蕭玉琢微微皺眉。

景延年卻抱著兒子，大大咧咧的走了進來，往蕭玉琢旁邊一坐，微微一笑，“你們說，繼續說。”

梁生垂眸不再說話。

屋子里的氣氛一時變得很是奇怪。

竹香沖香了眼睛，香被眉弄眼逗得繃不住笑。

蕭玉琢一時間哭笑不得。

小小的重午被爹爹抱在懷里，瞧見娘親，興的“咿咿呀呀”。

蕭玉琢這會兒哪還有說正事兒的心，手將孩子從景延年懷中抱了過來。

小小的孩子，沖著，咧就笑了起來。

那眉眼，那高的鼻梁，和他爹簡直是一個模子里刻出來的。m.166xs.cc

景延年抬起下，視線掃過梁生。

梁生垂眸，輕輕嘆息。

“香，送送梁掌柜。”蕭玉琢一面說著，一面手了重午的小臉兒。

“不能這樣，容易讓孩子流口水的。”景延年低聲說著，抬手親昵的握住的指尖。

梁生抬眼之時，恰看到景延年將的手，包裹在他掌心之中。

他皺了皺眉，默不作聲的退了出去。

……

關三一行，在驛館里又耽擱了兩日。

路差不多能行的時候，他眾人整理行裝，邀請景延年與他同行。

“宛城沒有我長青幫自己的院，如今這醉鄉樓也是不個不爭氣的，我得親自去看看。”關三笑著拍了拍景延年的肩膀，“我這人旁的嗜好沒有，就喜歡開院。這次我要親自在宛城開個最大的院，越過長安的青樓去！”

景延年聞言，未置一詞。

蕭玉琢卻不屑的哼了一聲。

關三沖笑笑，“多謝玉娘子幫我說服修遠，玉娘子和醉鄉樓之間的那點兒不愉快，到了宛城，我必定好好問問水香，給娘子賠禮道歉！”

“賠禮道歉倒是不用了，只是……”蕭玉琢還沒說完。

廊外站著的水香連忙諂笑著上前一步，“娘子真是寬宏大量，當初誤會一場，是老奴失禮在先了！真是人算不如天算，誰知道娘子和三爺還能有這樣的緣分！”

水香說著，順便又恭維了蕭玉琢幾句，便將話題岔了開。

待停下話音的時候，關三爺已經被驛丞請走了。

“牛車平穩，待會兒收拾好行李，你就過來和我同坐。”景延年低頭對蕭玉琢說道。

蕭玉琢輕哼一聲，“我才不和你同坐。”

景延年皺眉，已經轉而去。

驛館的雜役幫忙套好馬車，竹香和香將蕭玉琢的行禮搬到車上。

蕭玉琢正要說上車之時，竹香小聲在耳邊道：“娘子，將軍一直看著這邊呢？您真不去坐牛車麼？”

蕭玉琢搖了搖頭，“他是想我先低頭，承認自己得依附著他。我才不去坐他的牛車。”

“那娘子不將小郎君抱過來麼？小郎君定喜歡和娘子在一起。”香在一旁說道。

蕭玉琢了眼那輛寬大的牛車，垂了垂眼睛，“牛車平穩，到宛城以后，相見的時候還多。”

蕭玉琢上了馬車。

一行人緩緩上路。

都是去往宛城的，回去宛城這隊伍，可比出宛城那商隊氣勢多了。

連景延年那牛車旁邊，都多了好多長青幫的護衛。

關三爺對他這新晉的副幫主，倒是照顧得很。

車馬緩緩駛離鄉驛館。

行進了大約有半個多時辰。

蕭玉琢那馬車的馬兒卻有些不對勁了。

那馬不停的噴著響鼻，像是想打噴嚏卻打不出一般。

車夫揚鞭在它上，它倒像是吃醉了，有些晃晃悠悠。

“是雨后道路不平整麼？怎的這般顛簸？”竹香剛問出口，正要掀開簾子往外看。

那馬兒像是被車夫的催促給惹惱了，突然揚蹄狂奔起來。

蕭玉琢乘坐的馬車前頭，還有車馬，那馬兒瘋了一樣橫沖直撞。

整個車馬隊伍都是一陣的兵荒馬。

馬兒拖著車廂，沖出重圍，想著一旁的岔路狂奔而去。

蕭玉琢和兩個丫鬟在馬車里，被顛的暈頭轉向。

馬車車廂晃，蕭玉琢腦袋磕在車廂板上，幾乎把給磕懵了。

“怎麼回事？”竹香厲聲問道，“你會不會駕車？”

車夫在外頭，聲音驚慌失措，“稟娘子知道，這馬驚了！它不停使喚了！”

車夫怪一聲，道上有個陡彎，車夫被甩下馬車。

車廂猛的一歪，將要翻倒。

蕭玉琢和兩個丫鬟不由驚呼出聲。

好在馬車晃了晃，繞過了那陡彎，又落在地上。

繼續被那了驚的馬，拖著向前狂奔。

“車夫都不在了，馬也瘋了，這可怎麼辦？”竹香驚道。

香往外看了一眼，“有人已經追過來了，只要能斬斷套馬的韁繩……”

“你扶好娘子，我去！”竹香擼起袖子，踹開馬車門，跳到車轅上。

那馬果然瘋的厲害，本不管前頭道路怎樣，一個勁兒的往前跑。

這是條岔路，再往前就沒有路了。

到了崎嶇不平的地方，馬車定然要翻！

會武藝還好，娘子和香豈不危險！？

竹香出防的利刃，斬在繩上。

馬又跑又跳，手中利刃一歪，險些砍在自己手上，馬揚蹄而起。

竹香又險些被掀翻在車底下。

“竹香小心！”蕭玉琢驚呼一聲。

那馬猛的一轉彎。

竹香半邊子都被甩到了馬車外頭。

若不是一只手死死的在車轅上，就要被甩下車去。

正在危急的關頭，忽見一個影從后頭如電一般一閃而過。

他沖到那瘋馬前頭。

竹香驚呼，“要撞上了……”

卻聽一擊重拳！

那馬長嘶一聲，踉蹌停了下來。

馬車由著慣往前撞去。

前頭那人卻以雙臂之力，推住那瘋馬，擋住了往前沖的馬車。

吱吱嘎嘎一陣響——馬車終于徹底停下。

竹香拍著心口，松下了提著的氣。

那馬踉蹌幾下，噗通一聲——倒地不起。

“將軍！”竹香瞧見擋在瘋馬前頭的人，抹了把額上冷汗。

蕭玉琢和香挽著手，都蒼白著一張臉，從幾乎要散架的車廂里爬了出來。

景延年黑著臉，飛上前，將蕭玉琢從馬車上抱了下來。

蕭玉琢覺得自己并沒有怕的要死，可手腳卻止不住的在抖。

“不怕，我在這里。”景延年輕著的脊背說道。

蕭玉琢深吸了口氣，自己站穩，抬眼看著景延年，“謝謝”卻卡在嗓子眼兒里，不上不下，說不出口。

景延年也垂眸看著。

若這會兒他說上一句，“你坐牛車，不坐，遇險了吧？”

蕭玉琢覺得自己一定會窘到地里去。

可他沉沉的眼眸之中，卻只有濃濃的關切擔憂，似乎已經忘了責備。

這瘋馬沖出來的距離不近，景延年追在最前頭，后頭的人尚未趕到。

蕭玉琢倚靠在他懷中，站在路邊等待。

香卻是手腳的走到那瘋馬旁邊，蹲下來，皺眉細細檢查著什麼。

關三爺派來的車馬追過來的時候，香卻臉凝重的來到蕭玉琢邊，在耳畔，低聲說了句什麼。

景延年側臉看香，“你再說一遍？”

不知道他是沒聽清，還是怎的。

香皺眉，垂首道：“這馬是被人喂食了許多麻黃，才突然發瘋的。”

景延年臉黑沉，扶在蕭玉琢肩頭的手都不由微微收。

他抿的，顯示了他此刻的怒氣。

蕭玉琢也心下狐疑，在這半道兒上是誰想要害？

坐上了關三爺派來的馬車，一行人回到車馬隊伍之中。

景延年看了蕭玉琢一眼，“坐著別。”

他提步下車，去同關三爺要求，返回驛館，不查出是何人使壞，絕不上路。

關三爺佩服他功夫，也給他這副幫主的面子。

且他大概也覺得，在自己眼皮子底下，就有人敢這種手腳，實在是太不把他關三給放在眼里了。

一行又浩浩的回了鄉縣驛館之中。

倒是把那驛丞給嚇壞了。

“可……可是某那里做的不周？”驛丞小心翼翼的打聽。

知道副幫主夫人的馬車出了事兒，可把他嚇壞了。

連忙尋到景延年面前，“副幫主啊，某真的不知道此事啊，某與此事無關……某以命起誓……”

“把驛館之中喂馬之人，都來。”景延年要親自詢問此事。

他去清查喂馬，套馬之人，親自見過那些個雜役。

大有不查清楚此事，決不罷休之意。

蕭玉琢心里有種說不出的滋味，在上房坐了一會兒，心已然平靜下來。

香被竹香扶著，臉還有些不好。

聽聞隔壁傳來孩子的哭聲，蕭玉琢連忙就去了景延年的屋子。

只有那小婦人一個在，正在給小重午換尿布。

蕭玉琢上前微微一笑，“讓我來吧。”

那小婦人一驚，“娘子，這種事婢子來就……”

蕭玉琢微微一笑，作卻稔得很。

那小婦人看得一愣，“娘子像做慣了此事似的。”

“可不是做慣了麼？”蕭玉琢微微一笑。

“娘子既如此惜孩子，邊有許多丫鬟仆婢，卻愿意親手做這繁瑣拉雜之事，可見是有慈母心腸的，為何要和將軍如此生分呢？將軍和這小小孩兒都分離之苦？”小婦人狐疑問道。

蕭玉琢眼眸深深的嘆了一聲，抬眼認真看著那小婦人道：“我絕不想讓他們任何一個苦，孩子哭的時候，我的心里亦是難。可我不想過仰人鼻息的日子，日日都生活在旁人的迫控制之下，這種沒有自由的生活，就如同沒有空氣，沒有一樣。”

“沒有空氣？那人還能活麼？”小婦人懵懂。

蕭玉琢笑了笑，“你說得對，人不能活。所以生活在旁人控制下的人，也不能活。”

小婦人狐疑的搖頭，“一代代的人，不都是這麼過來了？您份尊貴，還覺得不能活，那婢子們豈不是更……”

蕭玉琢點點頭，“對，哪里有不人道的迫，哪里就會有反抗，只是你們里的那種反抗緒，還沒有覺醒罷了。”

小婦人看著的眼神，像看著怪一般。

全完無法理解的想法。

蕭玉琢輕嘆一聲，三年一個代，這隔了幾千年，甚至隔著一個空間的代，還真不是一般的深。

已經盡力自己適應這個時代，這個社會了。

可是大約是以往抑的久了，如今被圣上到絕境，這緒發出來，就不可抑制。

蕭玉琢笑笑，不再說下去，拿了勺子，一勺勺喂著小重午吃。

小重午剛吃飽，正伏在肩頭打著飽嗝。

蕭玉琢聽聞道廊間傳來的腳步聲。

又輕了小重午的背，不舍的將他給小婦人。

提步向外走，在廊間，迎面和景延年撞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