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家軍與赤盟前后夾擊，再加上暗中手放冷箭的魚龍衛，很快，川城總兵趙正與川城府尹劉哲就被拿下。

謝欒手持圣諭對川城軍招降，承諾放下武者既往不咎，這樣一來，本就群龍無首的川城兵很快接連放下武跪地投降。

謝家軍接手了川城軍械庫，同時，謝玄與另外兩名川城員共同暫時穩住局勢。

謝玄手中有劉哲私藏的賬本，賬本里詳細記錄了他們掠來的鹽如何私下售出，又是如何分賬，納貢，而納貢的對象，自然是遠在京城的秦繼明。

秦繼明養了無數暗衛死士，花費不菲，這些暗收只是他手中臟錢的一部分。

除了賬目之外，劉哲甚至還私藏了兩封書信，那書信，本該早已銷毀，可劉哲膽小怕事，總想留些東西以防萬一。

這些書信，也盡數落謝玄手中。

除此之外，謝欒的人從川城軍軍械庫中得到了川城軍私自出兵的證據，當即對趙正麾下一干副將分開嚴加審訊。

趙正已經被抓，那些副將本就心里沒底，原本還想強撐，可等到審訊的人從謝家軍變了黑鷙的魚龍衛后，不過半日，他們就倒豆子一般爭先恐后將知道的盡數招供。

比如與水匪勾結劫掠鹽，又比如，在云州總兵裴亮率兵剿匪時，偽裝水匪從背后襲……

這天晚上，一切平靜下來，川城總兵府，已經被臨時占據的書房，盛暖與謝欒對面而坐。

上還是畫著日月神教圖騰的天地會黑，墨發高束著，不知道的還以為是哪家漂亮年郎

面對神繃不發一語的謝欒，盛暖嘆了口氣：“事基本就是這樣，你遇到我與裴懷霜那日，是秦繼明想引出他，況急我只能先救他，否則川城這邊就無法事……后來去尋你，你還在氣頭上。

謝欒抿：“為何當初瞞我？”

盛暖無奈：“我走的路太過艱難，須得千萬分小心……你與上將軍俱是對我皇兄忠心耿耿，我不確定你會是什麼態度，不敢冒險。”

謝欒滿臉冰沉，可就在這時，他卻發現盛暖手背上流下一道跡，下一瞬，他倏地站起來：“你傷了？”

盛暖胳膊之前被暗弩劃傷，只是傷口不大，又被黑遮擋了跡所以并不明顯。

抬手看了下，搖頭：“沒事。”

可謝欒卻已經幾步走過來，蹲到面前，不容分說握住小臂，看了眼，一把扯開袖子。

行軍在外，謝欒上自然有傷藥，他從懷里拿出瓷瓶，小心翼翼將藥倒到白皙手臂上的傷，吹了吹，確認傷口止后，又拿出一小卷紗布將傷口輕輕包扎起來。

這是為了救他傷到的……生慣養的細皮，卻為了他傷流。

還有上次在竹音閣遇襲，他誤以為對他置之不理，可其實那次，也救了他的，戴著面逗弄他，回家后，面對他的發作和怨氣，卻沒有解釋一個字。

都是他不好，是他沒有讓安心，所以才會擔憂會害怕，不得不瞞著他，數次替他考慮幫他護他，還要他的埋怨和脾氣。

尤其是想到那日在軍營外從下午等到天黑，想告訴他一切，他卻堵著一口氣是沒有見，謝欒就覺得自己的心像是被一只手著，酸懊悔又心疼。

包扎好傷口，他手將人抱住，不發一語。

盛暖拍了拍他：“不生氣了，好不好？”

一句話，謝欒心里頓時更不是滋味，他悶悶開口：“你別說了……我都想打死我自己了。”

盛暖被逗笑了：“本來就不怪你，是我自己有所保留不敢信你。”

話音未落，謝欒定定抬頭看著：“是我自己做的不好，沒能讓你信任……從今往后，你什麼都不必瞞我，無論你想做什麼事，我都站在你邊。”

盛暖噙著笑意看他：“哪怕要造反嗎？”

謝欒毫不遲疑：“那個昏君，比不上你一頭發重要！你要是想做皇帝，我就替你打頭陣宮。”

剛說完，想到什麼，謝欒皺眉猶豫著開口：“但是吧暖暖，你要是做了皇帝，到時……”

狼崽移開視線有些生：“可不能有后宮。”

盛暖真的被逗笑了……

川城的事圓滿完，謝欒留下一部分人理后續傷亡將士的安置事宜，然后帶兵押解趙正和劉哲返京。

川城城外十里，盛暖依舊一男裝騎在馬背上與裴懷霜告別。

“裴公子，如今證據都有了，裴總兵很快便會沉冤得雪，你可以安心了。”

尊貴一襲男裝，換了副面，出的一雙眼明亮帶著笑意，仿佛又變回了那個乖張不馴的天地會堂主。

裴懷霜垂眼，拱手鄭重開口：“裴某能得償所愿，多虧長公主殿下傾力相助，能遇到公主，實乃三生有幸。”

“倒也不必這般客氣，裴公子想必也能看出，我幫你的同時，也幫了自己，更何況你我也算半個知音……若是裴公子有心，待他日我需要的時候，希你還記著我們之間數次合作無間的這份義，那就夠了。”

裴懷霜其實約已經察覺到什麼，他也沒有挑明，而是抬眼看著對面，鄭重出聲：“公主恩沒齒難忘，他日若是公主需要，裴某萬死不辭。”

盛暖笑了：“一言為定。”

正說著，盛暖忽然聽到后邊不遠馬兒嘶鳴的聲音，回頭看去，就見謝欒坐在馬背上，坐騎沉銷正原地踱步打響鼻，很是焦躁的模樣。

心里知道焦躁的怕是馬背上的某人，盛暖心里無奈失笑，然后朝裴懷霜拱拱手：“裴公子，就此別過，你且等著好消息吧。”

裴懷霜頷首：“恭送長公主。”

盛暖一勒馬韁調轉方向朝謝家軍返程的隊伍而去，路過隊伍后邊那輛馬車，停下開口：“二公子傷勢如何了？”

那日川城大，被救下時謝玄上已經帶了傷。

話音落下，車簾子掀開，一襲月白袍的謝玄神溫潤，低聲開口，語調和：“多謝公主掛懷，我已經好多了。”

“那就好。”

盛暖往前看了眼：“回去還有十數日路程，你與謝家軍一同返程，至安危有保證，我也會給你邊留下人手保護。”

謝玄頓了一瞬，嗯了聲，改了稱呼：“好，多謝嫂嫂。”

聽到這聲“嫂嫂”，盛暖有些意外，隨即勾：“都是一家人，不必太過客氣。”

說完，眼見前邊的狼崽幾乎要忍不住直接找過來，盛暖立刻輕踢馬腹往前。

剛到謝欒邊，便見他神寡淡：“哪里有那麼許多話要說的。”

盛暖失笑，手把他耷拉的角往上扯了扯：“不過幾句話的功夫，你哪里來那麼大的醋意？”

說完，出去的手卻沒能收回。

謝欒捉住的手，耳尖微紅：“別鬧，這麼多人。”

他小聲嘀咕：“你現在這副打扮，萬一旁人以為我好男風……”

盛暖猛地就想起第一次男裝出現在謝欒面前時狼崽對唯恐避之不及的模樣。

心里好笑，與謝欒一邊并肩前行一邊小聲逗他：“男風有什麼不好，本公子這般英姿颯爽俊無儔，將軍便是從了我也不虧，是也不是？”

謝欒本就看得見吃不著，再被撥加逗弄，忍不住就開始在馬背上跑偏了。

看到盛暖這副年模樣，若是像以前那般被他抱在懷里……

謝小將軍忽然覺得，自己好像也不是不行！

“要不，我們也坐馬車吧。”

謝小將軍視線飄忽：“主要是你可以好好休息……”

盛暖看了眼兩耳通紅不知道在想什麼有廢料的狼崽，嘖了聲：“謝小將軍，做人要誠實啊，你確定你想坐馬車是為了讓我好好休息？”

謝欒抬頭看天，不與對視，語調是強撐出的正直：“那是自然，你不要胡思想。”

盛暖笑了：“呸……”

誆騙不，謝欒心里無比懊悔：應該一開始就準備馬車的。

這時，他忽然想起來隊伍后邊不是跟了輛馬車，那謝玄雖然傷了，騎幾日馬也不甚要吧，死不了就是了。

謝小將軍有些不懷好意回去看去，卻無意間對上馬車上謝玄仿佛不經意看過來的視線……莫名的，謝欒皺眉不喜。

謝玄自然看出了謝欒眼中的不滿與敵意，他低垂下眼，不聲放下車簾。

其實他沒有別的意思，剛剛只是有些走神。

想到之前在川城大被護送著躲避時不經意看到盛暖面落的一幕，他心里還是充滿了不真實。

那個從天而降，將他對面的刺客一劍封的年……居然就是與他一墻之隔，宮裝繁復的長公主！

想到那絕高貴的金枝玉葉笑與他說話鼓勵他的模樣，再想到刺客被殺死時飛濺到他臉上的溫熱跡，謝玄就莫名覺得一陣頭皮發麻。

那詭異的覺，是他寒窗十數載，在任何書本古籍上都沒有會過的另類沖擊。

原來，世間還有這般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