俯仰閣里常有說書人提起英雄,說大祁曾有一個義薄雲天的忠毅侯,出名門,年氣盛,懷著一腔報國之志,棄下富貴榮華投軍旅,在黃沙漫漫與流河之間爬滾打,九死一生。
他們都稱這忠毅侯為「顧小爺」。
這位顧小爺懂排兵佈陣,肯先士卒,打了不知道多仗,卻從未一嘗敗績。敵軍的將領稱他作「玉面羅剎」,當時還是太子爺的陛下也曾說,這人是大祁當之無愧的戰神。
他在戰場為祁國的百姓扛下了無數生死劫,邊關的風沙沒能磨平他的稜角,他站在那裏,便像是一柄出鞘的利刃淬著冷。
只是如今,已經很有人再把這「顧小爺」與「顧秦」聯繫起來了。
十餘年前,顧秦還兵符,拒絕了皇上封賞的「忠毅侯」,回家襲了長平伯的世爵,此後雖仍混跡於朝堂之中,卻十分低調。
於是世人對他的印象,逐漸只剩下了「他是武將出,曾與先帝拜過把子」這麼寥寥一語。
方鶯進長平伯府時,顧秦已經不是將軍了,沒見過他最張揚的年歲,所以也慢慢地忘記了他從前的份,眼下經顧雲聽提起,才又想到了當年的那些傳聞。
恍若隔世。
「對一個殺伐果決的將軍來說,『心慈手』這個評價太過奢侈了,除非他還有別的用意。姨娘,或許是我年紀尚小,所知的人世故還不多,但我還是相信,善惡有報。」
顧雲聽笑靨嫣然,不再多留,推門出去了。
方鶯會怎麼想不清楚,顧伯爺對沈氏母的態度也全是的猜測。只是希,方姨娘能試著去理解一下那位不大容易的伯公爺。比起別人,更希方鶯這樣知進退的人在這個府里待得久一些。
堂上沈姨娘等人已經不見了,顧伯爺卻還坐在原,看見晃出來,沒什麼表地問了一句:
「茶呢。」
顧雲聽這才記起自己找的那個敷衍的借口,不笑了:
「姨娘這裏沒有我喜歡的茶,不喝了。說起來,怎麼都沒影了,們人呢?」
「你說誰?」
「當然是『曹二爺』和沈姨娘。」
上說的是「爺」,可誰都聽得出加重后咬字裏的嘲諷。
顧秦又陷了沉默。
就在顧雲聽以為自己得不到回答的時候,卻忽然聽他說:「曹仁被逐出了府,沈氏——我讓人送去了莊子上思過。」
顧雲聽一時也辨不清他的喜怒,不過不用想也能知道,一定煩悶得很。
所以也難得好心了一回,沒有追問什麼,只略一點頭,道:「父親有打算就好。」
「你不問原因?」顧伯爺雙目微瞇,若有所思。
「我可以知道麼?」
顧秦似乎有些猶疑,但還是鬆了口:「到書房來。」
「……」
顧雲聽原本只是不抱希地隨口笑問,卻意外地收到了肯定的答案,不愣了一瞬,很快回過神來。笑了笑,不過沒有立刻跟上去。
「險些忘了說,」看著剛從裏間出來、一臉茫然的方姨娘,道,「姨娘,我那青芷居平日裏都只有小鸞一個丫頭忙進忙出,太辛苦。先前是哥哥擔心有人別有用心,所以才逐了其餘的人出去,可到底是不太方便,還請姨娘費些心,替我再找幾個好的。」
說著,指了指綺羅,「這丫頭雖是四妹妹屋裏的,不過因為先前鳴雁山的事,被主子厭棄,投到我這裏來了,所以還需勞煩姨娘替我向四妹妹說一聲才好。」
「三小姐太見外了,什麼勞煩不勞煩的,都是妾分的事,自然是要辦妥帖的。」
方鶯會意,背對著顧秦,飛快地拭去眼角的淚水,笑著答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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