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宣三十四年冬末,正宣帝強撐著病,親自主持了明德太子孤肖湛的皇太孫冊封禮,而謝嫵也被正式冊為皇太孫妃。
同月,正宣帝也油盡燈枯走到了彌留之際。
雖然巫醫替他解了噬心蠱,但蠱蟲早便將他的五臟六腑啃食得千瘡百孔,端王一早就沒打算讓他活著。
就在眾人都放棄希之時,昏迷數日的正宣帝卻忽然一下終于睜開了眼睛。
“陛下,陛下您醒了,來人啊!快,快去通知皇太孫!”看著睜開眼睛的正宣帝,劉公公激得熱淚盈眶。
可正宣帝卻仿若沒聽到他的話似的,他木然地看著頭頂明黃的幔帳一不。
劉公公心里忽地閃過一不好的預,就在他抖的抬手想要去正宣帝的鼻息時,正宣帝虛弱的聲音忽地響了起來,“小福子,朕看到阿曦了。”
“陛,陛下……”
“還和從前一樣,穿著那大紅的騎裝騎在馬上,手中的馬鞭高高揚起,風吹起的頭發,馬場上到都是的笑聲……”
“陛下……”看著正宣帝渾濁又憧憬的眼神,劉公公只覺得心里酸到不行。
“小福子,你還記得阿曦的模樣麼?”正宣帝艱難地轉過臉著劉公公道。
劉公公紅著眼睛用力地點了點頭,他哽咽地道,“奴才記得,皇后娘娘艷如驕,笑起來的時候角還有一對小小的梨渦……”
“是啊,朕的阿曦是這個世界上最漂亮的姑娘,可朕……朕親手把上了絕路。”
“陛下……”
“小福子,你說,朕下了底下,還會見朕嗎?”
“會的!皇后娘娘是這個世界上最好最好的人,會愿意見陛下的。”劉公公連忙握著正宣帝的手安他道。
正宣帝苦笑了一下。
他真的很想相信小福子的話,可……
見正宣帝神黯然了無生氣,劉公公鼻尖一酸,他忍不住啞著嗓子又喚了他一聲,“陛下……”
正宣帝艱難地朝他扯了扯角,就在他想要對劉公公說些什麼的時候,眼角的余卻忽地瞥到一雙人影。
“奴才見過皇太孫,見過皇太孫妃。”見肖湛和謝嫵并肩走進來,劉公公連忙起退開一步行禮道。
肖湛淡淡地朝劉公公點了點頭,隨即便抬手朝著宣帝行禮道,“陛下。”
謝嫵也跟在肖湛的后朝著宣帝福了福。
聽著肖湛的稱呼,看著他肖似阿曦的眉眼,正宣帝忍不住有些悲從中來。
從前他從不曾這般生份的喊過他陛下,他從來都是親昵地喚他外祖父的,可隨著他份的昭示,從前的那份親近便然無存了。
“阿湛,你能喚朕一聲祖父嗎?”正宣帝求地著肖湛小心翼翼地開口道。
肖湛面無表地看著正宣帝。
“阿湛,你,你就這樣恨朕麼?”看著肖湛冷酷又絕的面容,正宣帝只覺得心口似又被人撕開了,他眼眶不自覺地便積起了淚花。
可肖湛并沒有多看他一眼,他只是冷淡地別過臉問劉公公道,“可有去請太醫?”
劉公公一怔,他這才想起自己剛剛太過激竟忘了太醫過來,當下,他連忙朝肖湛行禮道,“奴才這便讓人去請太醫!”說罷,便連忙朝殿外跑了過去。
正宣帝知道肖湛是故意轉移話題,他忍不住哽咽著聲音又喚了他一聲,“阿湛……”
“臣在。”肖湛垂眸再度行禮道。
臣……
他竟連孫兒也不愿意稱了。
“阿湛,朕,朕都快死了你還不愿意原諒朕麼?”正宣帝紅著眼眶哀求地著肖湛又道。
若是連阿湛也不愿意原諒他,那阿曦,那乾兒……
他們只怕是更不會原諒他了。
“陛下,您累了,臣扶你躺下歇息一會吧。”肖湛面容清冷地著正宣帝道。
“阿湛……”正宣帝著肖湛仍舊不肯死心。
看著不肯死心的正宣帝,肖湛終于忍不住笑出了聲來,他滿是諷刺地看著正宣帝道,“肖欽武,你不覺得好笑麼?這二十年來,你大權在握,盡榮華時不曾為往事后悔,如今瀕臨死亡卻忽地良心發現想要乞求原諒呢?你早干什麼去呢?”
“啊,阿湛……”
“我不會原諒你!祖母和父親他們也不會原諒你!你死后,我不會按你的意思將你和祖母合葬,你就應該一個人孤伶伶地躺在那座墳墓里,哪怕去了地底下,你都見不到他們,因為像你這種人是會下十八層地獄的!”肖湛冰冷著嗓音直接打斷了正宣帝的話道。
“你,你……”正宣帝被肖湛這話驚得臉煞白,他捂著口不停地著氣,忽然間,他眼睛一瞪,隨即頭一歪,整個人便栽了下去。
而這一幕恰巧被帶著太醫折返回來的劉公公看了個正著,他驚慌地喚了一聲,“陛下……”隨后便快速朝著宣帝奔了過去。
李太醫慌忙上前探了探正宣帝的鼻息,隨后,他又了他的脈搏,反復數次后,他終于面悲慟地轉過向肖湛行禮道,“太孫殿下,陛下他,他駕崩了!”
看著瞪大著眼睛咽了氣的正宣帝,肖湛臉一片平靜,他淡漠地瞥了他一眼,隨后便轉抬腳朝殿下走去。
“太孫殿下……”見肖湛要走,劉公公連忙哽咽著聲音喚了他一句。
可肖湛卻連腳步都沒頓一下,幾息之間,他人已經消失在了門口。
外邊忽地響起沉悶的鐘聲。
那是君主駕崩的喪鐘。
就在劉公公悲痛無措間,謝嫵已喚了宮人來替正宣帝整理容。
看著還留在殿中主持大局的謝嫵,劉公公微微舒了一口氣,他想起陛下先前的囑托,于是,連忙跪到謝嫵面前道,“太孫妃,陛下生前代過奴才,說他大歸之后想要……”
“劉公公,你知道為什麼剛剛太孫殿下不理你麼?”謝嫵忽地出聲打斷了劉公公的話。
劉公公一怔,剎那間,他眸子瞬間黯然了下去。
正宣三十四年冬末,正宣帝薨逝。
皇太孫肖湛靈前即位,改年號為永寧,是為永寧帝,永寧帝登基后,封原配嫡妻謝嫵為皇后,尊姑母寧安公主為大長公主。
同日,寧夏那邊傳來消息,韃靼大舉來犯。
接到消息的永寧帝立刻命武安侯世子謝崢及定國公世子陸晏支援,同時令定北侯帶兵北上夾擊,而鎮南王也被永寧帝遣返回云南以防夷人趁機異。
而接到消息的謝嫵在宮里心焦到不行。
在的記憶里,這個時候韃靼本沒有異,這突如其來的進犯讓不由擔心起遠在寧夏的祖父謝豫。
“你放心吧,沒有誰比祖父更了解韃靼人了,他們傷不了祖父的。”見謝嫵實在心焦,肖湛連忙出言安他道。
“你說得倒輕巧,戰場上刀劍無眼,祖父他……他到底年紀大了!”謝嫵皺眉有些埋怨地瞪著肖湛道。
其實更害怕肖湛剛剛那話是安。
若不是勢急,他為何派那麼多人前去寧夏支援。
看出了謝嫵的擔心,肖湛輕輕一笑,他道,“韃靼這些年之所以擾不斷,一則是因為韃靼每次都只是小打小鬧掀不起什麼風浪,二則是因為肖欽武疑心太重,他怕武將借戰功立威為第二個鎮國公,所以才對韃靼人的來犯睜一只眼閉一只眼!這次韃靼應該是聽到了我朝一些風聲,趁老皇帝薨逝,新皇未站穩腳便想一口吞一個胖子!既然如此,那我正好一勞永逸好好給他們一個教訓,今次之后,韃靼沒個一二十年只怕緩不過來,到時候也好讓祖父回京好生休養休養。”
“你說的都是真的!”
“當然是真的!夫人面前,為夫豈敢有半字作假?”
看著肖湛豎起手指一臉認真的模樣,謝嫵忍不住一笑,道,“你不應該說君無戲言麼?”
“在旁人面前是君,可在夫人面前,我永遠是你的夫君。”肖湛一邊說著一邊笑著將謝嫵攬到懷里道。
他從來就不想當什麼皇帝。
前世,他是被肩上的責任和仇恨裹挾著走到那一步,而后,又因為執念想要復活阿嫵,所以才在這個位置上兢兢業業。
而今世,他也一度想要將誠王叔推上這個位置,可沒想到誠王叔拒絕得比他還干脆。所幸今生有阿嫵陪在側,所以,他覺得這個位置也沒有那麼難熬。
看著肖湛眸中的亮,謝嫵只覺得心中一陣甜,道,“你知道我為什麼要讓伯父困住你麼?”
見謝嫵提起這個,肖湛也一下來了興致,他道,“為什麼?”
“因為你是一個好皇帝。”
“好皇帝?”肖湛忍不住笑出聲來,他道,“你怎麼知道我是一個好皇帝,也許,我是一個令智昏的昏君了?”
不是也許,他就是一個令智昏的昏君,只不過,他只為了一個人昏頭罷了。
“不!你不是!若不然,我也不會站在這里了。”謝嫵認真的看著肖湛的眼睛道。
肖湛忍不住笑了笑,他道,“這話是怎麼說的?”
“你不是說過,前世覺緣大師與你打了一個賭,待天下海河清晏,便為你圓心中憾事!由此可見,前世你這個皇帝做得很好!既然如此,那你為什麼不繼續做下去?”
“阿嫵,我以為……”
“以為什麼?以為我不喜歡你做皇帝?”
肖湛抬手了鼻尖,他沒敢接謝嫵這話。
“前世他們毒死我祖父的時候,我當真恨毒了他,我在想,這世上怎麼會有這樣昏庸不辨忠的皇帝,我祖父一生忠肝義膽從未對不起大魏,對不起他,可最終卻被他一杯毒酒了卻余生!那時我真的好替祖父不值,他的追隨的君主配不上他的忠心!”
頃刻間,肖湛一下便聽出了謝嫵的言下之意,他連忙向保證道,“阿嫵,我不會讓千千萬萬的將士寒心失的!”
“我知道!所以,這條路我會一直陪著你走下去的!”謝嫵堅定的著肖湛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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