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夜，謝嫵和蕭慕清都沒有睡。

們兩人裹著被子坐在床前，聽著外邊寒風呼嘯，看著雪將樹木斑駁的投到窗紙上。

蕭慕清跟謝嫵說云南的風土人，說小時候鎮南王背著娘教舞刀弄棒，說娘知道后，整整整一個多月沒給過爹好臉，還當著副將的面讓常嬤嬤將爹的被褥扔了出來，說，那一個多月爹都宿在了營中、練將士，以至那一個月軍中哀嚎聲四聲，最后軍中幾個副將終于不了了，他們一齊跑到王府去求娘高抬貴手。

又說到偶有一日騎馬在林中遇到一個采藥的年郎，那年郎長得極其俊秀，只一眼就相中了他，為了接近他，甚至謊稱自己的老爹有疾，連哄帶騙加威脅的將他拐到了王府，可哪想，自家老爹不靠譜，當場就直接拆穿了。

聽到這，謝嫵忍不住一笑，問，“后來呢？”

“后來，后來我纏著那年郎想跟他學醫，一開始，他并沒有拒絕，直到某日我爹發蠢，跑去問他要不要做鎮南王府的郡馬爺！結果把人嚇得當夜就卷著包裹走了！我騎著馬追了他十幾里路，可最后卻還是沒能把他追回來，他說，他更喜歡四游歷，一邊治病救人，一邊看盡大好山河，他說對不住我……”說到這，蕭慕清仍舊覺得很憾。

那是第一次喜歡一個人。

只可惜，卻只換來了他一句對不住。

“他跟你說對不起？”謝嫵歪著腦袋看著蕭慕清問道。

蕭慕清點了點頭，滿是憧憬的對謝嫵道，“是啊！還是第一次有人這樣溫的跟我道歉了，那時我本來是想將他擄回來的！可他那樣溫誠懇的看著我，跟我道歉，我當時心就了，就想著說，算了算了，既然他不喜歡，那我就不強求了！”

“阿清，你有沒有想過，也許，他其實并不是不喜歡你……”

蕭慕清擰心一擰，有些不解的朝謝嫵看了過去。

“他若不喜歡你，大可以直接跟你說，他不喜歡你，為什麼要跟你說對不起呢？”謝嫵歪著腦袋看著蕭慕清笑道。

“那，那他，那他為何要走？”

“因為在有些人眼里，并不是惟一，也不是最重要的那個！他不是說了麼，他更喜歡四游歷，一邊治病救人，一邊看盡大好山河。所以，他只能對不起你，辜負了你這份心意。”謝嫵聲音輕的道。

說到這，腦中忽地浮現在出前世拿著荷包向陸湛告白時的形。

當時，眼角的余分明瞥見他閃過一意，可后來……

后來蕭慕北出現喊了他一聲。

或許，當年的陸湛并不是不喜歡。

他也可能和蕭郡主口中的那個年郎一樣，他覺得沒有那麼重要，所以，他選擇了對他來說更重要的東西。

“呵，呵呵呵……”蕭慕清忽地裹著被子笑了起來，笑著笑著，的眼淚就大滴大滴的滾落了下來。

原來，當年他是喜歡的呀！

原來，還是有人真心喜歡過的呀！

原來，并沒有差勁到沒人喜歡啊！

聽著蕭慕清有些宣泄的笑聲，謝嫵心中也忍不住一陣慨，沒有說話，只是側眸一直溫的注視著。

宣泄過后，蕭慕清覺得心里暢快了許多，尤其是到謝嫵那瀲滟又溫的目時，心里更是涌出一說不出的暖意，吸了吸鼻子，很快便整理好了心，看著謝嫵又道，“對了，因為這事，我爹后來還找人給我算過八字！結果，你猜那算命先生怎麼說？”

謝嫵笑著朝蕭慕清挑了挑。

蕭慕清‘噗呲’一笑，道，“那算命先生說，說我命旺，命里注定姻緣不順！”

“那，那算命先生有沒有說化解的辦法？”謝嫵又道。

“說倒是說了，只不過……他說，除非有人能逆轉天意，那我的姻緣也許還有轉機！我爹一聽這話，當場便將他拎起來整個人扔出了王府。”說到這里，蕭慕清忍不住自嘲的笑了起來。

當時，和爹都以為那算命先生是個騙子，可如今看來……

那算命先生還真言中了！

“以后若有緣能遇到那位先生的話，我一定要好好跟他道個歉。”蕭慕清笑著又道。

看著蕭郡主角那抹清亮的笑意，謝嫵懸著的心也終于放了下來，笑著道，“郡主若是有緣能遇到那位先生的話，能否也請那位先生替我算個命？”

這本來只是謝嫵的一句玩笑話，可沒想到，蕭慕清聽了卻徑自朝謝嫵翻了個白眼，道，“你還用算麼！你的姻緣不就是陸二麼？”說到這，蕭慕清像是忽地想起什麼似的，臉上閃過一尷尬，隨后才啞著嗓音道，“當初你和陸二在一起的時候，我還嫌棄你眼神不好，京城這麼多好兒郎，你怎麼就挑中陸二了，可現在看來……”

真正眼神不好的那個人是自己！

陸二再爛，那也要比孫卓這種渣渣好上千倍萬倍！

“其實，陸湛他也未必……”說到這，謝嫵忽地閉上了。

不知道從什麼時候開始，好像已經默認并習慣了自己是陸湛未婚妻的份，明明一開始正宣帝賜婚的時候，心里還是有些抗拒的。

究竟是從什麼時候開始的？

是從陸湛臨走前向剖白心意？

還是他即便遠在荊州卻還是空為鋪路？

亦或許，對陸湛的抗拒其實并沒有想的那樣深，那樣多。一直記恨陸湛的不過是因為前世他的袖手旁觀和見死不救，可若真如猜想的那樣，那以他當時的境，確實不能輕易手武安侯府的事，畢竟，當時的武安侯府早已經卷進奪嫡的旋渦中。

而現在，現在越來越想起前世的事……

自從二房除族，謝峰和謝時死后，已經很久沒想起前世的那些事了，那場糾纏兩世的夢魘好像終于放過了。

“陸湛未必什麼？”蕭慕清像是嗅到了什麼八卦，忙裹著被子朝謝嫵挪了挪，一臉好奇的將臉湊到跟前，道，“阿嫵，其實，我很早以前就想問你呢？你，你喜歡陸二嗎？”

你喜歡陸二嗎？

你喜歡陸二嗎？

謝嫵的心里不斷的重復著蕭慕清的這句話，了上的被子，抬眸朝映著斑駁樹影的窗紙看了過去。

，喜歡陸湛嗎？

從前是喜歡的，很喜歡很喜歡！

那，現在呢？

現在的喜歡陸湛嗎？

見謝嫵看著窗紙久久都不說話，蕭慕清忍不住裹著被子往上撞了撞，道，“阿嫵，我覺得你是喜歡陸二的。否則，你這麼聰明，你還能想不到辦法打消陸二那廝的心思，但凡你對陸二做得絕冷酷些，饒是陸二臉皮再厚，只怕也不住你一而再再而三的打擊吧！他喜歡你，所以，總會顧及你一些！”

聽了蕭慕清這話，謝嫵只覺得似有個什麼東西狠狠的敲了一個的口，一直包裹在心口中的那層沙石忽然‘嘩嘩’的全都碎了末。

“阿嫵，看你這表，看來我說對嘍！”蕭慕清眨著眼睛著謝嫵道。

謝嫵轉過臉來，看著蕭慕清，角抿了又抿，可卻始終沒有說出一句話來。

看著這模樣，蕭慕清忍不住一笑，道，“阿嫵，你該不會以前一直沒發覺自己喜歡陸湛吧！”

謝嫵擰了擰眉，看著蕭慕清依舊沒有出聲。

“好了好了！我不逗你了，阿嫵，其實，陸二這廝也好的，你看他，長得不錯，家世也好，人也聰明，最重要的是……他對你是真心的！”蕭慕清沉著聲音道。

即便瞧陸湛有千般萬般不順眼，可只有這一點，陸湛便讓無話可說。

這世上千金易得，可惟有真心，真心最難得。

而現今更是切會到了這一點。

“阿清，你，你……”

“阿嫵，等明年陸湛回來你們就能親了吧！到時候，你一定要請我觀禮呀！我會祝福你和陸湛的！”黑夜中，蕭慕清悄悄將從從被窩底下了過去，找到謝嫵的手，并且用力的握住了那只略顯冰涼的手。

如果命中注定姻緣不順的話，那也希阿嫵可以姻緣順遂。

如果不被人珍惜，那也希阿嫵可以被人珍惜。

因為是的朋友。

最好最好的朋友。

“阿清……”

“阿嫵，我會永遠記得這一夜的！”蕭慕清微笑的看著謝嫵又說了一句道。

看著蕭慕清清亮又篤定的眼神，謝嫵也忍不住輕輕一笑，用力的回握住蕭慕清的手指，隨后才轉過臉對著窗戶道，“阿清，你看，天就快要亮了！”

順著謝嫵的視線，蕭慕清也緩緩轉過了臉去，看著窗外的那抹亮，角也跟著揚起一抹清亮的弧度來，道，“是啊，天就要亮了！”

天會過窗戶灑進來，屋里的黑夜會盡數褪去，外邊也許還飄著雪花，可知道，只要再等等，很快，冬天就會過去，屋外禿禿的樹枝會再度掛滿鮮花。

期盼著那一日的到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