舒夜來到九王府,不由得一再慨。
慕容瀾歷經王朝三代起伏,是朝中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肱骨之臣,門庭若市是常有的事,哪裡像現在,門前落滿鳥雀,他走來時,嘩啦啦紛紛飛起。他爲慕容瀾到委屈。
進王府,管家彎著腰在舒夜耳邊勸說:“晟王殿下,王爺近來閉門不見客,有幾個不懂規矩的闖書房,王爺大怒,把人全都趕了出去。但現在的況您是知道的。朝中大多員忌憚王爺昔日的份,不敢公然冒犯,但背地裡還是閒言碎語不斷。但那次王爺實打實怒,用以前的關係把那些人整治了一番。此番,您莫要犯了王爺的忌。”
舒夜緩步繞過九曲迴廊,看著兩側錯落有致的假山樹木,問道:“義父的忌是……”
管家愣了一下。正是這一愣,讓他生生落後兩步。回神時大步趕上去,在拐彎追上舒夜。舒夜此時停下腳步,看著房頂多彩秀的噴畫,仿若沉思。
管家氣吁吁跟在舒夜後,嘆息道:“王爺最忌諱談論朝政之事。”
舒夜似笑非笑,視線掃過管家,“哦?”
管家後背生出冷汗,低頭,說道:“王爺他,只談風雅。”
舒夜角噙著一抹笑,“知道了。你下去吧。”
舒夜在九王府地位崇高,管家十分忌憚舒夜。當下聽從舒夜吩咐,默不作聲退下後,舒夜繼續擡頭看。視線越過波瀾起伏的房檐,看著青藍的天空,止不住冷笑。當初天辰那位也公開宣稱要退出朝堂,雲天傾一再上門勸說才勉強答應。衆人都以爲他是不得已爲之,都放鬆了警惕。但容凌剛剛掌權,那人便星夜兼程逃出去,一回到本土天辰,立即下令天辰絕不臣服澤西。當時澤西朝堂震,誰都沒想到,天辰那位日夜徘徊在梅園,無心廟堂的風雅皇子,其實才是心機深沉的狠角兒。慕容瀾呢?他現在又在想什麼?
舒夜走到書房門口,從打開的房門看到慕容瀾瞧著二郎坐在椅子上,一手卷了本書,另一手捻著花生米放到裡。模樣放不羈,活一個二十多歲紈絝子弟的形象。
舒夜心中不喜!
他從小被慕容瀾放在邊教導,一言一行都要符合禮儀規矩,猛然見到自己尊敬的義父違揹他當初教導的容,心中竟有幾分被背叛的憤怒。
房間的慕容瀾擡頭,見到舒夜,招手,“原來是你。進來。”
舒夜不。慕容瀾笑呵呵走來,舒夜眼尖發現慕容瀾沒有穿鞋,雪白的子踩在地上,舒夜眼皮一跳。
慕容瀾走到舒夜面前,拍拍舒夜的肩膀,像是招呼朋友一樣招呼舒夜,“行了,都認識這麼多年,不用拘束。”
被背叛的憤怒更加強烈。舒夜忍不住說:“義父,自重。”
慕容瀾一愣,隨即低頭看自己的腳,恍然大悟,“你說這個呀。沒事。今天不冷。這樣好。”
舒夜角。他沒問他是否冷。禮儀,禮儀不可費!
慕容瀾呵呵笑出聲,低沉的嗓音一點點打在舒夜心頭,“說吧。
你今天的目的。”
雖然慕容瀾有爲老不尊的嫌疑,但舒夜還是禮數週全,起袍跪倒在地,“義父,現在澤西需要你,你若是呆在書房無所作爲,豈對得起澤西百姓的崇拜尊榮?”
慕容瀾收起笑容,所有的喜怒哀樂表現在臉上,“還有呢?”
舒夜低頭繼續說:“義父,現在國之不國,陛下行事偏頗,不說前些日子的酒池林已經激起言一致憤怒,近來倒行逆施大舉對其他兩國用兵,死諫,大行牢獄,用重典,親近小人,這哪一點是明君所爲?當此之時,正需要義父這樣的肱骨之臣從旁輔佐才能保證澤西一方平安。若是……”
“舒夜,你知道你在說什麼嗎?”慕容瀾笑得詭異,像深夜中的野,閃著幽綠的澤。
舒夜心驚,擡頭,失聲道:“義父,孩兒句句肺腑之言,請義父明察?”
慕容瀾靠在門板上,託著下看著他深思,“舒夜,今天這話我就當你胡言語,以後不再說了。小憐,把你家主子帶回去,以後不要出現在我面前。”
小憐憑空現,抄著手冷冷看著一站一跪的二人,沒有行。
慕容瀾冷叱,“看來管家的話你沒有放在心上。舒夜,你真是好大的膽子。”說著舉步越過門檻走出去。一隻腳邁出,另一隻腳卻停在遠——舒夜 抓住他的襬。
舒夜是澤西的晟王,有無數榮譽,此時跪在地上求另一個人,雖然那人在份上是他的義父,但此番作爲卻是把所有尊嚴踩在腳下。更何況,舒夜所求不爲己,而是爲了澤西。
慕容瀾冷笑,擡腳踹在舒夜口。舒夜往後倒,跌在小憐懷中。小憐半蹲在地,一條手臂攬住舒夜,另一隻手握住腰間的長劍,低頭看著地面上的花紋,耳朵卻是不是輕微抖,顯然時刻注意周圍發生的事。
慕容瀾居高臨下,擡高下對舒夜說:“記住,今後不要再說那些話。”說完轉離開。
舒夜不甘心,撐起大吼,“難道我說的不對?在你心中容凌是一個合適的帝王。但實際上呢?他的作爲哪一點是一個有責任有擔當的帝王會做出來的?”
“閉。”慕容瀾冷喝。“妄論朝政,評論帝王家事,每句話都是對帝王的不滿。舒夜,你找死嗎?”
舒夜一怔,眼睛瞪大,一副驚恐狀。“義父,我孩兒只是說出想說的話。容凌他……”
“放肆。帝王名諱豈是你能隨便稱呼的?舒夜,你走吧。從今往後我不再是你的義父,本王沒有你這逆子。”
舒夜大驚失。慕容瀾翩翩然離開。小憐扶起舒夜的,勸說道:“九王爺是個意志堅定的人,不會隨意更改主意。主子,我們還是放棄吧。”
舒夜看著慕容瀾消失的走廊,眉眼間一片堅毅,“不行。義父一生只爲澤西而活,爲這個國家放棄了很多,他不會隨意改弦更張,一定有迫不得已的原因。”
舒夜追上去,小憐在後面猶自嘆息。他都看出來了,容凌做法雖然偏頗,但朝中老大多睜一隻眼閉一隻眼
,持默許的態度,爲何自家主子偏要頂起這個大梁,挑容凌這刺!
慕容瀾走到後院,冷風吹來,打了個寒戰。院中花草繁茂,在寒風中瑟瑟發抖,但卻一點凋零的跡象都沒有。他突然想起,那個大雪封印的國度寸草不生,終年冰雪皚皚,是個不之地,頓時覺得自己的府邸是一妙的地方。
舒夜走來時看到慕容瀾對著一棵樹發呆,腦中閃過一些信息,問道:“義父可是在懷念故人?”
只要不說朝政,慕容瀾緒都比較正常。即使說到桐笙,都沒有發怒,反而淡笑道:“是呀!那時戰火硝煙,我一眼就看到。只是不知道是否也同樣看到我。”
舒夜雙手斂在袖中,抿抿,看著枝繁葉茂的大樹笑道:“義父是不是因爲桐笙師父的緣故,所以對容凌的作爲視而不見。其實師父想想要替王城、替桐笙師父報復澤西的吧。”舒夜臉上帶著殘忍的笑意,眼中冰冷一片。他看到那顆大樹想起幾人聯合陷害雲天傾時,慕容瀾曾經抱著桐笙坐在樹下噓噓叨叨。也只有這個原因了。一定是因爲這樣,所以慕容瀾纔有這樣的舉。
慕容瀾眸純黑,像是沒有月亮星星的夜晚,黑得看不到邊界,舒夜一時不敢和這樣的眼睛對視。舒夜想,一定是因爲慕容瀾是他的義父,他骨子裡又對慕容瀾的敬畏,不敢造次。片刻,舒夜聽到慕容瀾說:“天子事,不妄論。”
還是這一句話,舒夜氣悶,“義父,這個道理太蒼白,我不信服。”
慕容瀾笑笑,溫和說道:“我早該猜到了。像你這樣固執的人……”
舒夜眼前景開始搖晃,他聽不清慕容瀾的話,下意識手抓慕容瀾的服,卻抓了個空。綿綿往後倒去,意識喪失前,只看到慕容瀾沉靜苦笑的臉。
小憐從後面接住舒夜,抱起,對慕容瀾點頭,“九王爺。”
慕容瀾勾勾角,神落寞,“回去和你主子說,現在的澤西已經不是以前的澤西,現在的皇帝同樣不是以前的皇帝。不管皇城中傳出什麼消息,都當做沒聽到就行。記住,天亮之前,天是最黑的,但星星卻是最亮的。”
舒夜二人走後,慕容瀾靠坐在大樹下,閉目養神。他覺得很累。這種覺從雲天傾消失後與日俱增。他不知道爲何事會發展到這種地步。但造這個結果他也是有責任的。
容凌,雲天傾!
兩個人連在一起,息息相關。既然如此,爲何那時容凌知道雲天傾消失的消息後安然不?不用任何力量尋找呢?慕容瀾突然很好奇。
“不要想你不該想的事。”腦中突然響起一個聲音,慕容瀾大驚,退口而出,“桐笙?”
站起,左右環顧,只有冷風嗖嗖。慕容瀾沉下眉眼。容凌曾說他會爲澤西編寫一個劍走偏鋒的劇本,難道就是把澤西推到風口浪尖上,然後借力打力除掉澤西所有的彼端,以戰止戰重新開創一個新的王朝?
慕容瀾的疑問沒人回答,他面對的,只有一片冷風孤冷的後院,以及一個岌岌可危的王朝。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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