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韓景興致更濃。

我就喜歡聽別人講述各種各樣的，尤其這種將死之人。

李玉華，或者說是周金花輕輕著瓷像道：“這瓷像是我從村那邊的廟里撿回來的，剛開始也沒當回事兒，可是不知道什麼時候，就覺這瓷像有了靈，每次去接生之前拜一拜都會很順利，后來……”

“后來咋樣了？”

“后來，如果讓孕婦拜一拜，效果更好，所以我的名氣越來越大，不過當時大環境不好，我也不敢顯擺，賺了錢都不怎麼敢花，一直過得小心翼翼，直到大環境變好，我尋思著去城里買個商鋪的時候就出了豆豆媽那一檔子事兒，你要是不嫌棄，可以好好利用起來，就是現在的醫學水平極高，一般況下用不著了，不過總有能用得到的時候，你說是不是？”

韓景有點失。

還以為是什麼呢。

就這？

能保佑產婦平安順利？

如果有屬，應該就是這樣的。

但這年頭誰還在家里生孩子？

都是去醫院。

臨盆之前全天候守著，有問題第一時間開刀剖腹，新生兒也夭折的概率極低，本用不著這樣的法。

說真的，在現代醫學環境下，孕婦們與其祭拜這麼一件法，還不如好好拜拜婦產科那些個醫生護士，這方面，那些醫護明顯更專業。

當然，有些特殊況除外。

有些產婦各方面條件都好，但就是命中無子，那就需要一點玄學手段了。

只能說這瓷像有用，但用不大。

但李玉華卻接著道：“除了能保佑產婦，還能收納靈魂。”

韓景微微點頭。

這還有點意思。

之前就覺得這瓷像有點奇怪。

等周金花出現，就能解釋通了。

周金花死了，但沒有完全死掉，靈魂在堙滅之前逃到了這只瓷像中。

這樣的法不見，王薇的花剪就是典型。

他脖子上掛著的式神令牌也是。

這個功能倒是有點價值。

希鑒定過后能開出類似的屬或者技能。

果然，周金花的講述跟他的猜測幾乎一模一樣，只是周金花并不是主行為，而是在危急關頭被吸進去的。

應該是周金花在日常的使用中有意無意地祭煉了這只瓷像，讓這瓷像了王薇那種類似于專屬法一樣的特殊存在，這才有了周金花的殘魂被吸進瓷像的現象。

說起來，這周金花也算個奇人了。

如果不是無意中被卷豆豆媽的案子里，現在估計還活得相當滋潤，李玉華一家子也不會過得這麼慘。

接生婆做的積攢功德的事，幾十年下來累積的正向的炁息足以讓任何一個玄學從業者眼饞，還攢了一大筆錢，結果卻落了這麼個下場。

只能說命運真的不可捉。

等等，錢？

韓景忽然皺起眉頭：“你去世之前攢了多錢？”

“有二十多萬吧，咋了？”

“那筆錢哪兒去了？”

“丟了。”

“丟了？”

“對。”

“錢在哪兒藏著的？”

“炕里，我家有一口土炕，不過多年沒燒過了，把灶膛封起來，只留下一個小的暗門當保險柜，錢還有房契地契之類的東西都在里面藏著，結果不知道什麼時候那筆錢就不見了。”

韓景瞇起眼睛：“好好回憶回憶時間，越詳細越好。”

“九九年八月到九月之間，”李玉華想了一會兒：“只能確定在這一個月時間，豆豆媽出事兒是八月初四，九月初幾玉華理完我的后事準備去市里買個商鋪，去拿錢的時候就已經不見了。”

“沒報警？”

“沒有。”

“為什麼？”

“沒有人會相信我家有那麼多錢，而且錢都是我賺的，我死了，一點證據也沒有，說不定反而會惹來別的風波，那年頭的二十萬可不是小數字，再想到不知道藏在哪兒的兇手，我就讓玉華和他爸把這事兒瞞了下來，唉。”

韓景深吸一口氣：“你有沒有考慮過可能是兇手把你的錢拿走了？”

“兇手？”

“對，你說的，兇手有夢的能力，那你說他會不會無意中發現了你藏錢的地方，在你去世之后趁把錢走了？”

李玉華呆了片刻，忽然猛拍大：“我想起來了，我想起來了，我媽出殯那天來了一個奇怪的小伙兒，我不認識，村上人也都不認識，可他說是我媽遠房外甥，給我媽磕了三個頭，放下五十塊錢點了兩首吹打曲子，但后來再沒有見過，我跟我媽那邊的親戚打聽過，都說不認識那人。”

這是切換了李玉華本人。

韓景更興：“還記得那人長什麼樣嗎？”

“記得，記得，我跟親戚們重復了好幾遍，找了他好多遍，這種人是要換回去的嘛，所以記得清清楚楚，二十五六歲的樣子，小個頭，不到一米七，瘦瘦的，方臉，三角眼，吊梢眉，看著有點邪門，跟大集上的小差不多，反正不討喜，對了，脖子上還有個黑痣，在鎖骨那邊。”

“還有嗎？”

“那人有錢，用上了當時很罕見的手機，還是新款的托羅拉，穿得也很神，現在想想，都是牌子。”

“沒了？”

“沒了。”

韓景深吸一口氣：“不出意外，那個人就是兇手。”

“真的嗎？”

“大概率是這樣，不過今天的話不要跟任何人說，有人問起，只說買賣的事兒，明白？”

李玉華點頭，卻又盯著韓景和施小雅嘆了口氣：“年輕真好，好好珍惜吧，我，我這就走了。”

這是切換回了周金花。

走了，意思就是要死了。

周金花的早已經腐爛，只有殘魂在瓷像中茍延殘，啥也干不了，大部分時間還于渾渾噩噩的狀態中，活著也確實沒什麼意義。

消散就消散吧。

韓景心里閃過一悲傷，輕聲問：“現在？”

“嗯，附也累的，消耗很大，而且眼睜睜看著玉華罪，我卻什麼都幫不了，心里難啊，還是早點走吧，我走了，玉華也能活得輕松點，”李玉華說話間老淚縱橫，手著自己蒼老如壑的臉頰，表溫馨甜中帶著濃濃的不舍：“玉華，我走了，你，你保重，有事兒就找這位小韓先生，看在我的面子上，他會幫你。”

韓景能說什麼？

只能默默點頭。

下一秒，李玉華一松，蹲在地上嗚嗚地低聲嗚咽起來。

以某種方式陪伴他那麼多年的老娘最終還是離他而去了。

此此景，韓景只能默默地站著。

心里卻已經開始琢磨相關線索。

線索不，但全是單線，無法串聯起來，更沒辦法直接指引他們找到兇手。

甚至這些線索還有矛盾的地方。

他需要更多的線索。

可是周金花這條線索已經斷掉，兇手二十多年前的相貌材到現在已經失效了，除非有照片等影像資料佐證。

還得是沿著另外一條線索追查。

結婚照。

豆豆媽的結婚照是一條非常重要的線索，說不定會直接幫他找到兇手。

要不然兇手也不會在這個關鍵時刻殺掉豆豆爸滅口。

不過，滅口豆豆爸，不等于就能徹底切斷這條線索。

劉志遠說過，豆豆爸帶著豆豆媽去市里拍結婚照的事兒在村里熱鬧了一陣子，畢竟那個年代在市里拍結婚照是一件比較奢侈的事，普通人家在鎮子上找個照相的拍幾張就算，可不會做那麼奢侈又時髦的事。

所以，一定還有人記得豆豆爸媽拍結婚照的詳細信息。

只是，該怎麼搶在兇手滅口之前準確地找到知道相關信息的那個人？

正思考時，遠傳來一陣喧嘩聲，抬頭就見李玉華的寸頭兒子領著一大群人朝這邊洶涌而來，看到韓景后，回頭高喊：“兄弟們，跟我上，我要弄死那個死騙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