薄細碎斑駁,照出斜斜兩道人影。
沈晏清不,程亦不,收了膝蓋的手環抱於前,笑意不減,直直看他。
四下靜謐,隻有颯颯樹葉搖的聲響,默然對視幾秒後,他才,提步上了臺階。
大門前位置不窄,沈晏清和程隔著三步,不多不的距離。視線落在膝蓋上:“紅了?”
程勾,“地板太。”
沈晏清盯著膝蓋上那團紅痕看了一會兒。
以前也常有,隻是況不同。
歡好的時候,跪在他床上,床單磋磨,皮,時間長了就容易紅。
程向後撇了撇頭示意裏麵,“沈爺爺在等你。他說你要是回來了,先去他書房一趟。”
話說的好像一早就料到他會回來。
爺爺是,也是。
沈晏清沒有立刻進去,目在臉上掃過兩遍,無言打量。
“我臉上有東西?”程作勢抬手了。
他目稍斂,不答隻問:“什麽時候回來的。”
“今天。”
見他沉沉盯著自己,程沒正經笑起來,“你猜?”
沈晏清皺了皺眉,說:“等會找空,我們聊聊。”
“哦。”
看都沒看而過的他一眼,倚著門框悠哉異常,從口袋裏掏出一小包葡萄幹吃起來。
走到廳裏,腳踩上地毯,沈晏清停下回頭一看,背著外頭影,能看得見半張側臉,就著午後下落的夕,臉龐在餘暉下泛著淡淡的。
一邊嚼著小食兒,一邊哼著蘇三起解,曲不曲,隻能約莫聽出個大概的調兒。
好像沒有什麽能再攫奪的注意了。
一方天地,左右各,都不如手裏那包葡萄幹來得有滋有味。
……
程來沈家,自然不可能和老爺子見個麵說會兒話坐一坐就走。在外有落腳的住,雖不在沈家住,晚飯還是得吃。
其他人都有自己的去,非年非節,回來也是各來各的,不太撞得上,很難湊齊。
飯桌上包括程和沈晏清,隻有三個人。
“晚上我打電話給他們,讓他們過幾天都回來吃個飯。”
老爺子名承國,年輕時人如其名,朗颯爽氣概雄雄,如今上了年紀,米飯也吃得了,碗裏稠稠白粥熬得爛。
調羹磕碗壁,脆響輕輕,沈承國說:“咱們許久沒坐在一塊吃飯,正好阿回來。”他吃下一口粥,下頜,許久才接上一句,“好事,是好事。”
沈承國和程一問一答敘話,已然將食不言的規矩拋到腦後。隻是談的多是今後的事,對於消失的這五年,老爺子絕口不提。
飯吃完陪著喝了杯茶,聊了一會兒,兩個小輩起。
沈承國喊來周嬸,程忙說:“不用送。晏清哥會送我,我坐他的車。”
沈晏清和沈承國都頓了一下。後者抿,點了點頭,“行吧,那你們去。”看向沈晏清,叮囑,“路上小心著,開慢些。”
沈晏清嗯了聲。
出門,坐上沈晏清的車,程係好安全帶抬頭,見他點燃一煙,半天沒開車。
“不走?”
他的眼睛和擋風玻璃外的夜一樣黑,其間泛起點點,明滅一如他指間猩紅的煙尾。
“你剛才我什麽?”
程慢半拍才反應過來,“晏清哥?”
瞅著他的臉,又笑開,“怎麽,不能。”
沈晏清吸了口煙,沁出長長煙氣。
“你不會又想揍我吧?”程無聊,抬手用指節叩了下車窗,“晏清哥。”
“我揍過你?”
想了想,“……好像沒有?”笑著點頭,“得,那算我記錯了。”
他沒接話。
小的時候偶爾會這樣喊他晏清哥,他不喜歡,悄悄嘀咕過,說顯得親近。
從沈老太太去世那年開始,後來才不了。
骨灰下葬那天,程躲在空空的練功房裏哭得眼淚鼻涕糊了滿臉,從墓園回來的沈晏清最先發現。
沒給遞一張紙,失去親人的悲痛讓他棱角尖銳。
那時他對哭得停不下來的程說:
“平時覺得累討厭練功的不是你?你對我早就不滿了,裝什麽裝。”
明明不喜歡,偏偏在大人麵前從不流半分。年沈晏清心細如發,和相又是最多,哪裏會不知道這一點。
頂著紅腫眼睛看他,他清冷麵容看不分明,聲音冷冽如泉。
“以後都不在,不用裝了。你假得有意思沒。”
從來跟在他後言聽計從,那一天第一回沒聽他的‘不裝了’,愣愣看了他兩秒後,雙手捂住臉,放聲痛哭。
聲音響徹整個練功房。
‘晏清哥’三個字,好像就是從那個時候起,隨著哭到湮滅在間的聲音,一起消失不見。
……
想到舊事,車裏靜了一會兒。
夜漸濃,程敲車窗敲了幾下沒勁,他香煙了一半,已經耐不住。
“走不走?不走我自己打的回去了。”
趕著回家睡覺,困,明天還得上班。
沈晏清把煙掐滅在煙盒裏,引擎發,一腳踩下油門。
穿過城市霓虹燈影,車開進程住的公寓樓下,停車場裏昏暗一片,黑沉沉比外頭還暗。
“送到這行了,你回吧。”
程拎了包就要開門。
沈晏清住。
開門的作一頓,道:“幹什麽,還要敘舊?這大晚上的。”
沈晏清說:“我們聊聊。”
“聊什麽?我時間很,明天要上班。”
他側目:“哪家公司?”
“報社,同城晚報。”
“什麽時候進去的?”
“回來之後。”
也就是說,早就回來了,不是今天才到,但今天才回家。
沈晏清想煙,看了看煙盒裏那半截,拿煙的手又收回。他問:“為什麽回來不聯係……”頓了下接上,“不聯係爺爺他們。”
“安頓好再去見沈爺爺怎麽了,反正沒差幾天。沈爺爺想我,也不急著那一時半會,對吧?”
程挑眉。
“行了不說了,我回去了。”
雖他說要談談,可興致缺缺,說罷便不再多言,徑自開門下了車。
幹脆,利落。
……
程進同城晚報,走的後門,學的專業其實和這個並不對口。
部門上下都知道,一幫人年輕的年紀大的,從職第一天起看的眼神就歪了三分。曉得們背後議論,閑話沒說,但從來不放在心上。
回沈家一趟,見了沈晏清,程多還是覺得有些累,一覺睡到天亮。
上班前打開郵箱看了眼,遞到邊的熱牛差點燙了。
一封匿名郵件,標題碩大:
“賤人去死!賣|上位,不要臉的婊|子!”
頭一行最顯眼,下麵的容其實沒什麽看點,無非是一些俗謾罵。
這個是職後遞的工作郵箱,這些天理公事收發文件用的就是它。是個閑職,收郵件的次數不多,隨意看看,沒想到當頭會上這一遭。
程盯著屏幕瞧了半晌。
罵的有夠難聽,把祖宗十八代都問候了一遍。
可惜。
自己都不知道祖宗十八代誰是誰。
公司裏傳風言風語的人不,竟然真有人能氣得這麽真實。
挑眉,飲盡杯中的熱牛,程合上電腦,拎包出門。
九點半,直奔副總辦公室,推門進去直接往桌前的轉椅上一坐。
“有人人攻擊我。”
“誰?”
給窗臺盆栽噴水的人放下水壺,坐下前順手調整桌上放反的職務牌。
正麵朝外,副總兩字後印著名字:秦皎。
程點出手機郵箱,遞給看。
容太糟糕,秦皎看完臉難看得不得了,和一臉平靜的程反差鮮明。
進公司是秦皎賣的麵子,老板點頭,直接空降。為了避嫌不給秦皎這個副總添麻煩,程職不過十天,踏辦公室的次數不到三次。
結果就教人誤會了,以為和哪位男高管有關係。
下麵的人有閑話不敢在秦皎這樣的管理層麵前說,程又不是個抱怨的子,拖到今天才知道。
議論議論倒罷,發展到發匿名郵件辱罵攻擊就過頭了。
秦皎板著臉:“我讓人查。”
“不用了。”程坐姿懶散,“堵得住一張,堵不住每張。”
其實空降不空降的,倒不如說是秦皎肩膀厚實,坐在巨人肩上,所以才穩當。
秦皎一畢業就進了這家公司,能力強,工作認真上進,又勤勤懇懇肯學肯做,業績高,於是職務升得快。報社難捱的時候走了好多人,沒走,愣是咬牙堅持下來,論貢獻,除了老板之外認第二沒人敢認第一。
要不然也不會是副總,要不然也不會一開口老板就願意賣麵子。
程懶得揪這個人。秦皎默了幾秒,說:“那你……?”
“我就是告訴你一下。”程歪歪靠在轉椅上,“不然我沒誰可說,除了你也沒人關心我。”
秦皎聽得不是滋味,沒接話。
用眼尾斜一眼,手機還,問:“你昨天說去那兒,去了?”
“嗯。”
“怎麽樣?”
“周嬸做的菜還是很好吃。”
“……誰問你這個。”秦皎翻白眼,“見到沈晏清了嗎?”
程點頭。
見又吊兒郎當不說話,秦皎了張紙團扔,“別嬉皮笑臉。”
程用手卷頭發,發纏著手指,一下下繞著,鬆開,再繞。
“我昨天和他說了。”
“說什麽?”
“不結婚的事。”
秦皎頓住,看。
“昨晚沈晏清送我到家,在我公寓樓下。”
下車後又回了,敲開他的車窗。
程衝秦皎挑眉,語氣無所謂:“我跟他結婚的事作罷,我告訴了他,我和沈爺爺談過,他老人家同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