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城,旒秀宮。
“娘娘,您娘家送來的賀禮已全都整理庫,這是清單請過目!”
玳瑁彩貝鑲嵌的梳妝臺流溢彩,比這更耀眼的是銅鏡里那個滿頭珠翠的霓裳子。
只見出青蔥似的白手指,將禮單接過拈在手上,那一雙秋水明眸只輕飄飄的掃了一眼,便又放回到妝臺上。
“哎~這李家的人哪,是越來越沒出息了!”子的聲音,短短的一句話,說得婉轉曲折。
雖然這話里的意思腸百結似的,但被說得余音裊裊,竟能品出幾分空谷幽蘭的味道。
這聲音配合著致的面孔上那慵懶的神,真真的瞧不出半分為娘家擔心的煩惱。
整個人就像一只矜貴的貓,趁著正好,小憩之后了個懶腰,所有的事于來說都提不起半分興致。
這位正是新近才晉了位份的李修媛。
皇帝早已年過半百,又一心追求長生之道,這后宮里的三千佳麗幾乎形同擺設。
李修媛是近三年來唯一一位能得以晉升的嬪妃。
雖然如今也不過是從二品的九嬪之一,但如今這宮中后位空懸,頭頂上除了著一個年老衰的德妃,再無他人。
“娘娘若有心跟皇上求,您的叔父和弟弟一定能從邊關回來。”
侍青梔隨時觀察著修媛娘娘的神,雖然有些拿不定主意,但還是小心翼翼的試探了一句。
雖然是近伺候多年的舊人,而且自家娘娘看上去也是個隨和的人,但青梔一直沒能琢磨自家娘娘的。
“青梔,做人最要自己立得住。”
“我如今這一切都是靠自己爭取來的,是李家人有求于我,不管是誰當家做主,都不可能會短缺了我的用度。”
“與自己素未謀面的叔父、同父異母的兄弟,又或者是旁人,他們誰當家主又有什麼關系呢?”
這些驚世駭俗的話從李修媛的櫻桃小里冒出來,就好像談論今日的天氣一般閑適又自在,邊說著邊欣賞自己剛染的指甲。
“不,也并非全無關系!”突然蹙起眉頭,“宮里新進的這批香實在太刺鼻了,就不能尋點淡雅的來?”
“以前李永斐雖然草包了一點,但對城里的吃喝玩樂全都門兒清,我如今用的香還是他以前幫我尋來的呢!”
思及過往,李修媛目著雕花窗欞目悠遠。
青梔見此形,忙輕聲退了出去,亮了腰牌急急的追到宮門口,李家送禮的人還未遠去,現在吩咐還來得及。
……
李永義從宮里一出來,就直奔熙和坊而來。
“老四,咱家娘娘要花,你看這事怎麼辦?”
李永義對熙和坊的李永謙家早已輕車路,才進大門就大著嗓子嚷嚷開來,早沒了第一次登門時的拘謹和尊敬。
李永義登上李家族長之位也已經有幾個月了,若說一開始對支持他上位的李永謙還恩戴德,那現在卻是底氣十足的不滿。
他算是看明白了,李永謙如今的地位,需要李家的強力支撐,如若不然他不過就是聞太師家的贅婿。
大家仰仗的不過都是宮里的娘娘圣恩眷寵,誰又比誰高貴得到哪里去?
“大哥,你才是族長,怎麼這等小事都要問我呢?”李永謙蹙著眉強忍怒火。
“我沒錢啊!”
李永義兩手一攤十分,他如今對要錢的程序已十分練,在李永謙面前,連半分客套都沒有了。
他當初還以為自己當上了李家的族長,就能如何威風,可這幾個月捉襟見肘的日子過下來,總算明白了。
自己不過是李永謙扶持的傀儡!
這個幕后的主人不當家不知柴米貴,卻給他丟了李家這個大一個爛攤子。
族中幾十號的人,每日花錢如流水,可家里的家底早被李永謙收刮一空,白白使喚自己還想在自己面前擺架子?
絕對不能啊!
“不是才給了你一千兩銀票嗎?怎麼又要?”
一聽要錢李永謙就頭疼不已,連同李永義這個沒眼的,他都暗暗記恨上了。
沒回來要錢生怕別人聽不見似的,扯那麼大的嗓門干啥?
“老四你這話說的!前幾日咱們家娘娘晉升賀禮還是你自己擬定的禮單,上面那些玩意兒值多錢,你不是應該比我還清楚嗎?怎麼反倒還來問我?”
“那,這次又要多?”
“上回我打聽過,萬國館驛那邊有大食來的香,往了說也得五百兩銀子一瓶,可娘娘還說,那香味太過刺鼻,想尋些不一樣的,那我就不知道得多銀子了。”
“你!”
李永謙聽得氣結,不就是五百兩銀子!
當他是開錢莊的嗎?怎麼不去搶!
“相公,是又有什麼為難事嗎?”
李永義刻意的高喝聲,到底是將文秀引過來了。
一而再、再而三的在娘子面前為金錢折腰。
這話說的就是李永謙如今的境。
“往后,大哥差銀子了只管跟我說,我家相公要專心讀書辦差,替皇上分憂,這些瑣事就不須勞煩他了吧。”
文秀一見李永謙那鐵青的臉,還有什麼不明白的?
不過這個李家本家也太過分了。
雖然手上有的是銀子,可一再的被他們那一家人敲髓吸,也始終不是辦法。
“嘿嘿,還是弟妹明事理!其實這哪是我要錢啊,天地良心,這些錢我可是一個銅板都沒多花!”
“誰又不想替皇上分憂呢?老四總說李家的人不可以風頭太盛,如今全都窩在家里也沒個差事,哎——”
“這日子過得可憐吶~”
李永義在文秀面前也毫沒有恥。
人家那話里話外的意思就是嫌棄他們了唄。
可造李家如今這個局面的人是誰?當真他喜歡來他們家吃這口嗟來之食?
文秀的本意是冷嘲熱諷,卻不料遇上李永義這個滾刀,當即奚落不,反讓自己尷尬。
“大哥,相公本意也是為了大家好,日子總會好過起來的,你們現在還缺多?我這就給你拿!”
“不多不多,先給個一千兩吧,主要是不一樣的香我還不知道去哪里找!”